“凡臨陣退縮者,斬。”
東軍右鎮在冊哨官一百二十人,三百六十名隊長,軍官全員滿編,實際在營不足一半。
去掉京城輪班值守十五名哨官,剩下才四十餘哨官,張燦生怕王信拿出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架勢,把好哨官和隊長都給搶走,所以火速挑人。
軍隊裡的哨官與隊長才是最重要的。
好不容易挑選了五名哨官,十幾名隊長,還有部分計程車卒,在校場上,張燦威風八面,強調自己的軍紀。
終歸是挑選出來的,眾人都給面子,大聲應喏。
勢頭不錯。
張燦站在臺子上,一身戎裝,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滿意。
要的就是這些有狠勁的。
夠狠才能壓服別人。
不過張燦又忍不住看了看遠處。
王信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呢,張燦有點看不懂王信,明明自己已經走在前面,可總是忍不住擔心此人,自己應該不會墊底吧?想起王信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什麼時候都給人溫和的感覺,不急著練兵,卻整日在營裡瞎逛,張燦內心隱隱有些不安。
“張燦這傢伙搞出的動靜不小,有點本事,難怪那臭脾氣還能混下去。”
聽到另一邊的動靜,王信感嘆的看著眼前。
營區裡的青壯,要麼逃走,要麼被人挑走。攤派幹活,官員們也要挑強壯的不是,所以留在營區的兵卒,更多的是老弱。
五十餘歲頭髮花白的、十五六歲人還沒有槍頭高的。
老少爺們靠著壓旗幟的石墩上曬太陽,各個衣裳破爛,面上的汙垢都包漿了,有個孩子蹲著地上,他身後坐在石墩上的老兵扒拉少年兵腦袋上頭髮裡的蝨子。
動作熟練,一捻一個。
自己吃一個,再喂少年兵一口,那少年兵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像個竹竿似的,渾身看不到肉,又矮又瘦,一口一個嘎嘣脆。
王信老遠就看到,只覺得滿嘴酸爽。
十七八個人,一模一樣的骯髒,彷彿叢林裡的猩猩部落,唯獨沒有母的。
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義烏。
王信習慣了,當初王家軍許多人也是如此,也不嫌棄,徑直的走過來,不過沒有太過靠近,“誒,挪塊地方,沒看到長官來了麼,一點眼力見也沒有。”
過了一會。
正在找蝨子的老兵反應過來,“啪”,先拍了竹竿少年兵的後腦勺一下,然後連忙站了起來。
竹竿少年麻木的轉過腦袋,莫名其妙的看著老兵。
人們這才發現王信。
“都司。”
還是那老兵。
其餘人得知來的人竟然是都司,嚇得面色大變,剛才那麻木的竹竿少年已經瑟瑟發抖起來,還有幾個兵跪下磕頭。
“都坐回去吧。”
王信輕車熟路,看中了老兵和剛才少年兵的位置,老兵比少年懂事,乖乖的領著少年重新找了塊地,把石墩讓給了都司。
王信看石墩比較乾淨才坐下。
周圍一圈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唯獨王信自在。
一年多前,礦區的礦工還要髒。
一個個黑的煤炭似的。
“都在幹嘛呢?”
“你是隊長?”
“回都司,我是隊長,我們在這裡曬太陽。”
剛才那老兵如實說道。
並不在乎會不會引起麻煩。
“多久操練?”
老兵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道:“不操練,除非御史來,如果有御史來,鎮臺協臺會回營,那天會裝裝樣子。”
“怎麼裝樣子?”
“大家都在校場等,等御史靠近,得到通知,大傢伙開始操練,等御史走了,大傢伙也散了。”
“也是。”
王信不置可否,認可道:“你們每天吃的,我看到過,說實話,每天那樣吃,換成是我,我也幹不了,怪不得你們。”
老兵露出了笑容。
周圍的人也略微放鬆了警惕,那少年兵看到別人笑,他也跟著傻笑。
“我看士兵們都比較服你,張燦為什麼沒挑走你?”
“沒有什麼服不服的,都司也看到了,咱們這不是老就是少,打不了仗,混日子罷了,混一天是一天,沒指望出息。”
那老兵意有所指。
王信明白了。
王信認為老兵的想法很對,又一次認可道,“你說得對,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老兵這回沒笑,冷道:“都司說笑了。”
王信反而笑了起來,說道:“種地的吃一輩子苦,從小跑腿當挑貨郎的也是風吹日曬,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都苦,唯獨我們當兵的,不但苦,還要去戰場上賣命。”
這位新來的都司真奇怪。
雖然知道這位喜歡在營區轉悠的新都司,也聽同袍們談起這都司性格奇怪,以及奇怪的言論,可今日一見,果然是無法理解。
士兵們好奇的望著都司,成功被都司的話吸引。
王信一點沒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