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率騎兵與草軍激戰的高彥,得到後陣崩潰訊息,不由眼前一黑。
高彥竭力壓抑情緒,從自己所在的左翼分出一半騎兵,去後陣支援。
官軍的騎兵本就比草軍多,以高彥的本事,靠剩下一半騎兵,也能拖住當面的草軍騎兵。
救援的結果卻不好。
潰敗的騎士倉皇逃來,傳達了後陣已經徹底崩潰的資訊。
現在已用不著通報,高彥只要回頭一望,就會發現混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陣蔓延。
絕望和不甘似大水將高彥淹沒,令他生出不知所措感。
“沒用的小子,和明世隱一樣,貪生怕死之輩。”
高彥突然想起了龐勳臨死前嘲弄的眼神和話語。
這些話一直如刀痕刻在他心裡。
高彥在戰場上,絕非不勇猛。他每戰必手振金鼓,身當矢石,麾騎突陣,一馬當先。
龐勳所說的勇氣,卻是另一個層面的東西。
那是敢於逆天而行的壯懷,與縱死敵手笑相承的豪傑氣。
官軍大陣自相蹂躪,土崩瓦解。
高彥的一切算計,即將如夢幻泡影般成空。
這一刻,他卻感受到了英雄氣的浮光掠影。
高彥摘下面具,仰天長嘯,骨骼迸發出爆豆般的聲響,周身血氣沸騰,浩瀚如海。
一些武學與心境的難題,竟在這關頭豁然開朗。
正好似: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
高彥挺槍駐馬,鷹目如電,掃視眾騎士。
眼神中的凜凜威儀,竟讓騎士們想到了雷帥高駢指揮若定的模樣。
“兒郎們,隨我衝鋒!不破賊,毋寧死!”
高彥大喝激勵士氣,挺槍激盪,力道雄渾有如排山倒海,頃刻將一員草軍騎兵從馬上如擊球般打了出去,直接撞上另一名騎士,頭顱高速碰在一起,像打雞蛋般撞個粉碎。
他在頃刻間的提升,竟不可以道理計。
只有高彥自己,能理解到這一刻的興奮與快意。
他的武藝卡在之前的境界,已經有整整五年。
這是武學奇才常常遇上的困境,之前孟楷也遇到過。
師長們會說,不必著急,厚積薄發之後,自然能夠大成。
可厚積薄發,又積到何時?如果永遠突破不了瓶頸,那便是一世再無寸進。
高彥未曾想到,在他最絕望一刻,不甘的念頭,竟將天關撬出一條裂縫,令他領悟到登堂入室的境界。
這即是禪宗所言的頓悟。
在高彥率領下,長武突騎全然不理會身後的草軍騎兵,直接向兩軍交鋒最激烈處闖去。
由於後陣壞裂,前陣的官軍戰士也失了銳氣,向後退撤,終於讓草軍得到全軍進入平原的機會。
高彥判斷,這也是稍縱即逝的突擊中軍時機。
取得一日千里的進境後,高彥只覺眼前雲破天青,一片通明。
如猛虎下山的草軍健兒,竟被高彥率長武騎士捨命衝殺,犁出一道血路。
血路盡頭,便是朱溫所在的中軍。
突襲楊復光歸來的孟楷見高彥殺來,冷聲道:“高彥小賊,你竟上門來送死?”
提斧縱馬,上去與高彥鏖戰。
戰未三合,高彥拍馬便走。
孟楷嗤笑一聲,揮斧趕上,待要劈砍高彥後背。
高彥陡然扭身扎槍,槍身上迸發出一股滔天巨力。
回馬槍。
孟楷久經沙場,對於回馬槍並不陌生。
但孟楷未曾想到,這一槍的力道,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大斧頃刻被槍桿擊偏。
孟楷待要勒馬回退,卻陡然感覺到腰眼一陣劇痛,讓他渾身脫力。
那是他突擊楊復光本陣時,被錢鏐用強弩射中,所受之傷。
孟楷豪勇絕倫,負傷時一點不感覺痛,回來後也只簡單包紮了一下。
沒想到這傷口突然在激鬥中劇痛起來,讓他頃刻提不起半點力量。
高彥的槍鋒自甲裙縫隙中刺入,正中孟楷大腿,鮮血噴湧如泉,頃刻墮馬。
副將班翻浪、彭白虎見機得快,飛速上去把孟楷救回。
“孟絕海不過如此!”高彥橫眉怒目,聲如斷金:“朱溫小兒何在?快讓他出來受死!”
一時間,草軍群雄盡皆觳觫。
似孟楷這樣勇冠三軍,竟也敗在高彥手下。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高彥已經脫胎換骨,本事絕非往日可比!
“好,好,好。”朱溫拍著掌,自陣中悠悠策馬而出,神色異常冷漠:“高彥,我要取你的命,你倒自己送上門來。”
“說什麼痴妄之言!”高彥怒斥道:“朱三兒你怕是死兆星臨頭,神志不清。”
高彥挺槍驟馬,於萬軍中橫勇長嘯:“今日之我,智同神武,勇似蘭陵!”
“朱溫,你能死在我手下,是你的榮幸。”
神武、蘭陵,分別是高彥的兩位先祖,北齊神武帝高歡與蘭陵王高長恭。
這一刻,高彥徹底將壓抑多年的野心和決意,展現在自己的話語當中。
他要殺了朱溫,完成絕地翻盤的奇蹟。今後在青年一代中,無論智謀還是勇氣,自己都將再無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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