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厚怒咆一聲,猶如下山猛虎,撲入敵營。
三十員明教勇士緊隨在後。
由於翻山奇襲需要,他們現下都是步戰,武器也從長槍更換成了便於營內使用的斫刀,刀光閃爍,血肉橫飛,進退分合,極有章法。
具裝甲士被稱為兵中之王。以他們的嚴苛挑選標準,高昂培養成本,優渥待遇,倘只用於甲騎衝鋒,豈非暴殄天物?雖有一部分具裝甲士不擅長射箭。但馬步皆精,五兵皆能,既能重甲搏戰,又能輕裝奇襲,是東西方各國具裝甲士的普遍要求。
披數層重甲跳壕溝這類訓練,正是為步戰的需求準備。
董厚等人提刀前蕩,由於奇襲只披了輕甲,他們只覺身上比平常少了幾十斤重量,輕如飛燕,在官軍營內健步如飛,奮勇衝突。
一長串營帳拐角處,忽然出現一道金色魅影。
花王尤滴揮動軟劍,如同一道遊蛇,向董厚猛攻而來。
董厚挺刀迎戰,豪勇氣勢浩瀚若海。刀劍相交,銳利破風聲不絕於耳。
軟劍呼地一聲,蕩向天穹,尤滴面露頹色,竟被逼得後撤開去。
作為鬼王明世隱的心腹,董厚確實是一員難得的悍將。朱溫正是考慮到這點,才將董厚與三十位明教甲士作為戰鋒。
花王尤滴與鬼王明世隱並列明教四王,雖然年紀輕些,功力比明世隱有所不及。可與董厚臨陣交手數合,尤滴便露出敗象,實在出人意料。
箇中原因,倒也不復雜。
尤滴的功夫極靠身法加持,朱溫和田珺以往配合不嫻熟時,在野外格鬥,兩人聯手都不是她對手。
然則沙場廝殺,與江湖打鬥大有不同,極講紀律,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營寨內狹窄的地形,更極大限制了花王尤滴身法發揮,令她的劍法威力大挫。
尤滴的強大,是在武林當中。戰場上,她卻並非一位優秀的鬥將。
“陰謀玩太多的女人,沒什麼銳氣吶。”朱溫評價道。
田珺遠不如尤滴聰明,但如果她被人劫營,一定會掣矛怒目,上去與敵人拼命。
尤滴終究沒把自己當做一名武將看待,這才面對奮勇衝擊的董厚,輕易露了敗象。
朱溫能想象尤滴在得知遇襲訊息時,花容變色的一瞬間,是什麼樣子。
隨著董厚等人衝殺的義軍將士們,將營內協助高彥軍作戰的蠻人,如砍瓜切菜般剁翻。
這些蠻僚裡頭頗有戰技出眾的武士,平時蠻人村寨之間互相殘殺,也是採取以武士為核心,普通壯丁輔助的戰法。
與一般裝備粗劣的蠻僚不同,蠻人武士刀劍甚是精良,鎧甲往往以黃金、珠寶裝飾,作戰勇猛彪悍,如同暴怒的野豬。
憑藉靈活輕捷的山地戰法,這些缺乏嚴格訓練的蠻族人,在主場也常對來討伐的漢人軍隊帶來不小困擾,甚至有名將討伐南蠻時陰溝翻船,被以少勝多,打得全軍覆沒的例子。
不過總體上說,由極少量武士配合海量村寨兵作戰的打法,相比漢人軍隊的堂堂之陣,是較為落後的。這些蠻兵雖不缺乏殺人經驗,但在組織紀律方面相當低下,也不擅長應對各種突發事件。
張歸霸、張歸厚、張歸弁三兄弟混在隊伍裡,抽冷子放箭狙殺鎧甲華麗的蠻人武士。
三兄弟有著長上短下好似突厥人的身材比例,這種身材利於騎馬速射。但他們的步射技藝,同樣可圈可點。
三稜形的破甲重箭,箭身長達三尺以上,帶有倒刺和血槽。垂直射中甲面之後,迅速穿透甲葉,洞入體內。即使未能射中要害,劇痛和失血也會極大傷損中箭者的體能。
一石半弓力的硬弓,雖然開弓費勁,射速較慢,卻能配合破甲箭,發揮出強強聯合的穿甲效果。
咻咻的鳴鏑聲被喊殺與兵器的交擊之音掩蓋。數名蠻人武士中箭斃命之後,蠻人隊伍很快陷入了更大的混亂,甚至為了爭路自相殘殺起來。
“這番定要將高彥小子的腦袋拿下來!”田珺眼中戰意火苗興奮地跳躍著,一矛掃翻兩三個攔在前邊的蠻人:“還有尤滴那個瘋婆子,抓到的話,一刀殺掉就好了,免得夜長夢多。”
朱溫心知雖然作戰順利,但現下擊殺的大都是蠻人,高彥的長武突騎,就沒這麼好對付了。
一座座營帳被推垮,飯灶被推平。趁著襲營軍與外圍的蠻兵糾纏,高彥已帶著長武騎士持槍披甲而來,組成幾個小型方陣。
長武突騎屬於輕裝衝擊騎兵,比不上具裝騎士精貴,但也是很優秀的騎士。他們步戰時往往用槍陣應敵,不擅長使用刀盾與弓箭。
首先與他們接觸的,反而是被擊潰的蠻兵。他們被草軍驅趕著,如退潮般掠過幾個寒森森的方陣,許多慌不擇路的蠻兵,頃刻被槍鋒穿身而過。
甚至有長槍上串了兩三個驚惶擁擠過來的蠻人,如同肉串一般。
蠻人們驚恐萬分,不敢再衝方陣,只能竭力由方陣間的空隙退走。結果擁堵更加激烈,又有不少人在踩踏中變成肉泥。
“稟都將,高彥佈陣森嚴,反應迅速,有良將風範,不像不擅長用步兵的樣子。”一名親兵對朱溫此前的判斷提出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