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曹衙門裡,已經換上了一品官袍的權知兵曹事堂上李爾瞻正撐著腦袋坐在大案後頭。他的下首,坐著恢復了職務權知判書事兵曹參判張晚,和賴在這裡不走的“閒雜人等”柳希奮。
一道道搜查、監禁的命令已經發出去了,但現在還沒有人過來反饋。
李爾瞻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就像他曾對那位“閣下”說的那樣,欽差進京之後勢必控制整個漢陽。到時候,各個衙門都會有天兵駐紮,案子也就查不下去了。
就算是查到了又能怎麼樣呢?
那位“閣下”還在城外,這會兒肯定也知道他食言而肥的事情了,根本不可能在這時候回來。就算李爾瞻靠著這種地毯式的搜捕找到了那個幕後黑手,也只能監禁他的家人。
再之後要怎麼辦呢?
殺了那位“閣下”的全家?李爾瞻很擅長幹這種事情,也不介意再往手上塗一層人血。但當下他是在以世子的名義行事,這麼做很可能會給世子帶來麻煩。
想辦法把那位“閣下”抹黑搞臭?這也是李爾瞻擅長的事情,可是在如今的朝鮮,還有什麼事情能比悖逆天朝、裡通奴賊,更加骯髒腥臭的呢?
正出神的時候,大門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響動。李爾瞻眨眼收焦,抬頭望去,正好看見樸承宗那張討人嫌的老臉。
“見過樸領相。”柳希奮和張晚站起來了,但李爾瞻的老屁股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似的仍然放在椅子上。
“你昨天跑到哪裡去了!訓練都監呢?”樸承宗左右還禮,但他眼睛卻一直盯著當中的李爾瞻。
“這個問題我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不想再說一遍。”李爾瞻一點不跟樸承宗客氣,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你!”樸承宗沒想到李爾瞻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跟自己說話,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老臉也飛快地紅了起來。
“李得輿被賊人綁架了,前不久才死裡逃生。”柳希奮在旁邊解釋道,“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一肚子鬼火沒地方往外冒,樸領相還是擔待一下吧。”
“嘁。”李爾瞻一下子就明白,柳希奮這麼說話是在給自己上眼藥,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綁架,誰幹的?”樸承宗怒容頓斂。
“這不正在查嗎。”李爾瞻又甩了一個白眼出去。
“你懷疑仁城君?”樸承宗皺眉問道。
“還有義昌君、慶昌君、興安君、慶平君、海平君、綾陽君、綾原君”李爾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到底要幹什麼?議政府沒事做了嗎?”
“不幹什麼。”樸承宗說道,“我昨天就派人把仁城君和義昌君的府邸圍了。剛聽說兵曹要派人要去他們的府上查探情況,就過來問問。”
此言一出,堂上的其他官員都開始面面相覷了起來。
“嚯,昨天。”李爾瞻眼神一動,“樸領相竟然這麼警醒?”
“別太自以為是了,”樸承宗冷哼一聲,嘲諷道:“我可沒被人綁架。”
“可能是人家不屑綁你呢。”李爾瞻隨口就反譏了一句。
“嘶!”樸承宗倒吸一口氣,那張剛褪色的老臉又飛快地紅了起來。“你!”
“呵呵。”李爾瞻頗為得意地笑了一下。這種不必顧忌表面和諧可以隨意釋放惡意的感覺,真是令人愉快。“沒事兒就趕緊走吧,兵曹這地方也坐不下四個堂上。”
“得輿何不就此問問仁城君和義昌君府上的情況?”柳希奮插話進來打了個圓場。
李爾瞻根本不領情。“沒那個必要,仁城君和義昌君肯定還在府上,不然咱們聰明的樸領相早就跳起來了。根本不會這麼悠閒地跑到兵曹來問東問西。”彷彿是為了故意刺激樸承宗,李爾瞻說完這句,轉頭便對張晚道:“張參判,把派去仁城君府上和義昌君府上的人手都撤了吧。那裡已經有人看著了。”
張晚沒抬頭,只是以公事公辦的語氣回了一句:“沒那個必要。任務完成之後他們自己會回來,到時候不再派新的任務就是了。”
“也是。”李爾瞻點點頭,對樸承宗說:“樸領相可以回去了。要是還想問什麼,可以去宮裡問。”
“哼!”樸承宗冷哼一聲,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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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承宗負氣走到兵曹門口,為首的轎伕立刻為他撩開門簾。
“老爺,回議政府嗎?”轎伕見自家老爺沉著臉,便儘可能的壓低聲音,避免刺激到他的神經。
“你說什麼?”樸承宗沒聽清,因為轎子正對的方向有一匹快馬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爺,回議政府嗎?”轎伕略微提高聲量,又問了一遍。
“先進宮。”樸承宗回了一句,卻沒有立刻跨過轎杆。他凝望著那匹裹風而來的快馬,很快確定了來人的身份——那是崇禮門的守門將蔡宗基。
“樸領相?”蔡宗基一路奔到兵曹門口。看見樸承宗的時候,他的臉上明顯閃出了意外的神色。
“你來這裡幹什麼?”樸承宗本就不怎麼舒展的眉頭一下子皺得更緊了。“南門出什麼狀況了嗎?”
蔡宗基翻身下馬,直接在樸承宗的腳邊跪了下來。“末將參見.”
“我問你南門是不是出什麼狀況了!”樸承宗的心情極壞,不耐煩得連禮拜都不想回應。
“.參見樸領相。”蔡宗基一凜,但還是習慣性地把參見的話給說完了才接著道:“仁川兵馬僉使林承業來報,說明軍艦隊已經登陸。要求仁川府開門迎接,並要求朝廷立刻遣使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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