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恍惚看到前方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秒，有如實質的呼嘯從看臺一側傳來。
同樣傳來的，還有沙啞而亢奮激昂的解說聲。
“衝線——！
“壓倒性優勢……衝線！
“強大，無可置疑的強大，一口氣跑完直線，令人瞠目結束的尾端末腳衝刺……
“經典三冠終戰榮光、世代最強菊花賞賽馬娘之名、裡見家夢寐以求的g1關鍵……
“恭喜你，裡見光鑽！！”
風突然停滯了。
裡見光鑽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僵在原地，耳尖的絨毛還在微微震顫，彷彿還殘留著撕裂空氣的餘韻。
賽道盡頭的昭示板在陽光下泛著璀璨的光，最頂端那行黑色的名字像枚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她混沌的意識裡。
“裡見光鑽”。
這明明是她寫過無數次的名字，此刻，卻陌生得讓她喉頭髮緊。
大腦裡像是被塞進了團浸滿水的棉花，沉甸甸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剛才還在灼燒血管的執念，撕裂肌肉的瘋狂，還有那雙緊追不捨的赤色瞳孔……此刻全都蒸發得無影無蹤。
她只能死死盯著那行字。
看陽光在字母邊緣鍍上金邊。
看風吹過賽道掀起的草屑在昭示板前打著旋兒。
直到溫熱的液體從眼瞼滲出，她才遲鈍地抬起手。
指尖觸到臉頰的瞬間，淚水已經決堤。
起初只是無聲的哽咽，滾燙的淚珠混著汗水順著下頜線滾落，砸在胸前的決勝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可不知怎麼的，喉嚨裡突然炸開聲嗚咽，像是積壓了百年的山洪終於沖垮了堤壩。
她再也站不穩，膝蓋一軟就要往下跪，卻在半空中被自己死死撐住——裡見家的賽馬娘，就算哭也要站著哭。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眼淚就流得更兇了。
她想起家族長辦公室裡那些蒙著灰塵的名冊，想起姐姐們撫摸獎盃時落寞的眼神，想起訓練時摔在泥地裡看見的那片灰色天空。
那些被嘲笑的、被期待的、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日子，此刻都化作鹹澀的淚水，爭先恐後地湧出眼眶。
她就站在賽道中央，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哭聲被淹沒在山呼海嘯的歡呼裡，卻又清晰得能聽見每一滴淚砸在心上的聲音。
“光鑽醬！”
模糊的視線裡，幾個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跑。
領頭的黑髮少女跑得最快，赤色的瞳孔在淚光中亮得驚人。
她身後跟著同樣紅著眼眶的杏目，還有……同樣在掉眼淚的姐姐。
裡見光鑽想揚起嘴角笑一笑，可臉頰早就被淚水泡得發僵。
她想抬腳迎上去，雙腿卻像灌了鉛，剛晃了晃就踉蹌著往前倒。
“小心！”
北部玄駒一把抱住她時，她聞到了對方髮間熟悉的香氣。
這股氣息像道開關，讓她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所有的堅強轟然崩塌。
她順勢靠在對方懷裡，哭得更兇了，眼淚浸溼了北部玄駒的肩頭，聲音裡全是止不住的哽咽：
“小北，你們都看到了……對吧？我……做到了，對吧？”
“看到了！我們全都看到了！”
北部玄駒用力點頭，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
“光鑽醬跑得超棒的！那個彎道的加速，還有最後衝刺……太厲害了！”
裡見光鑽埋在對方頸窩蹭了蹭，淚水還在不停地流：
“我做到了……對吧？姐姐也看到了……家族的前輩們，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
裡見皇冠走過來，手掌顫抖輕輕摸著她的頭髮：
“小鑽做到了，裡見家的大家……都看到了。”
杏目也湊過來，遞上一塊帶著丁香花圖案的手帕，小臉上掛著淚珠卻笑得燦爛：
“光鑽前輩好厲害！我以後也要像前輩這樣贏下比賽！”
裡見光鑽接過手帕擦了擦臉，卻怎麼也擦不完不斷湧出的淚水。
她看著圍在身邊的夥伴們，看著遠處看臺上揮舞的裡見家旗幟。
突然覺得胸口那團沉甸甸的東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種輕飄飄的暖意。
原來贏下g1是這種感覺啊。
不是想象中的狂喜，也不是如釋重負的輕鬆，而是……好像有無數顆星星落在了心裡，亮得讓人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終於揚起一個溼漉漉的笑容，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嗯！我……做到了。”
陽光穿過雲層落在她們身上，將幾個相擁的身影鍍上了層金邊。
賽道旁的計時器還在跳動，昭示板上的名字依舊醒目。
而那些流淌的淚水裡，倒映著的是比獎盃更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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