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
老朱沒和現代交往的時候,弄死他們跟弄死只螞蟻沒什麼區別。
如今全面交往,老朱家的統治地位穩固得像是大地一樣不可撼動,他們要是有舉動,恐怕就不是歷史上那樣抄家了,而是直接被拖出去機槍掃射五分鐘。
因此即便囂張跋扈如藍玉,也是老老實實,看到老朱跟個鵪鶉似的,老朱隨意一瞥,都能嚇得他們渾身發抖,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其中也就徐達、湯和、李文忠三人稍好一些。
見到老朱下車,徐達上前拱手道:“陛下。”
“人呢。”
“在前庭。”
“嗯。”
老朱點點頭,雙手揹負在身後邁步進入國公府。
路過旁邊幾個大將的時候真就是隻看了他們一眼,每個人都驚恐地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
老朱也沒放在心上。
若是按照以前他的性子,那大抵是這些人全弄死得了。
畢竟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歷史上是怎麼死的,要是還留著,哪怕可能性不高,但萬一以後變成禍害呢。
但到了如今這個高度,老朱忽然就發現好像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們知道真相,或許比瞞著更有壓迫感。
猶如一把達摩克里斯之劍懸在頭上,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個先到來,這樣也挺好。
不過還是得讓他們安心點才行,否則把他們逼得神經衰弱了哪天搞把槍玩匹夫一怒要跟老朱九族換一就不好。
因而太子朱標的作用就體現了出來。
事實上這些人如今的老實都是朱標在安撫,也是他告訴眾人他們為什麼會死。
那就是因為他朱標沒了。
而只要他朱標在一天,那他們就是太子黨,就不會死。
至於他們是不是太子黨也無所謂,老朱從來都不會在意太子黨,反正江山都是留給朱標的,這些人自然就有存在的必要。
也因此那些死於洪武大案當中的諸多勳貴們才能老實下來。
一方面恐懼於老朱。
另外一方面又得死死抱緊太子的大腿。
如此父子二人完美地控制了所有勳貴,讓他們生不出半分異心。
這是最高明的御下手段。
跨步進了府邸,外面是個巨大的外庭花園。
黔國公府本來就大,後來劉文秀把這裡佔了成蜀王府,又擴建了一番。
吳三桂進來後將這裡打造成平西大將軍府,於今年年初完成了新一輪擴建,可謂是豪宅連棟,園林眾多,甚至後來昆明的翠湖公園,就是歸屬於黔國公府的湖泊。
此刻在黔國公府的後院,也就是靠近後世洗馬河附近,那裡作為軍營校場,正有大量的物資從石碑中送過來,再置往城外主軍營。
而前庭的前廳內,永曆皇帝、李定國和白文選三人正小心翼翼地坐在那裡,他們已經坐了半個多小時了。
“晉王,你說,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永曆帝環顧四周,看著以前曾經住過一段時間的黔國公府,以及門口站崗的衛士,小心翼翼地問李定國。
李定國苦笑道:“陛下,這一切在來的路上不都已經有了定論嗎?”
“可是.可是朕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永曆帝喃喃自語道:“太祖太宗皇帝真的來救我們了,大明江山有救了,朕像是在做夢一般。”
“這是陛下之幸,也是大明之幸。”
白文選說道。
“唉。”
似乎是想起了曾經的種種不堪,永曆帝眼角發酸,用衣袍擦了擦淚水道:“是啊,大明萬幸啊。可憐朕也是大明皇帝,曾經上邦國主,不僅淪落到去下邦小國避難,甚至還差點為下邦俘獲,若非太宗陛下救朕,朕恐怕.”
“一切都過去了。”
李定國寬慰道:“陛下一生經歷磨難重重,或許也正是因此感動了上蒼,召來太祖太宗,以後有大明列祖列宗庇佑,陛下自當驅逐胡虜,興復皇漢。”
“太祖陛下到!”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有人高喊。
三人連忙站起來。
就看到一名威嚴的老者穿著龍袍龍行虎步般跨入廳內,猶如巡視領地的獅王一般,審視著三人。
“孫兒(臣)參見太祖陛下。”
三人忙跪下行禮。
“起來吧。”
老朱平靜地走過去,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位上。
三人起身,都細細端詳著老朱。
永曆帝看著看著,忽然就有些淚目,又開始用衣袍擦拭起眼淚。
見此老朱納悶道:“你哭甚。”
永曆帝啜泣道:“國家垂危,孫兒奔波於各地逃難之時,曾無數次在夢中夢到太祖爺下凡救救子孫後人。今親眼看到太祖,死而無憾矣。”
“大男兒做什麼女子態,哭哭啼啼。”
老朱又氣又心疼。
氣的是南明末帝如此平庸無能,性格還十分軟弱,也無怪乎在擁有近乎整個西南的情況下,還無法站出來統籌局勢,以至於被滿清逐個擊破。
心疼的是終究是自己後輩子孫,永曆帝本來就是被趕鴨子上架當的皇帝,沒有什麼能力,最終隨波逐流,還落得個流亡緬甸,卻被緬甸人俘虜,送到雲南被吳三桂勒死的下場。
可以說他的一生都沒過過幾天安穩日子,很多東西也不能完全怪他。
也因而老朱的態度倒軟了下來。
他見永曆帝還在哭泣,便說道:“好了,朕既然來了,也不至於再讓你們受委屈。永曆。”
“孫兒在。”
朱由榔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眼睛已經是通紅。
“你性子軟弱,不適合做皇帝,晚些時候你傳位給吉王府的一名侄子,以後就安安心心當個閒散王爺,過過逍遙日子便是。”
老朱淡淡地說道。
朱由榔先是一愣,臉上略微掙扎。
皇帝嘛。
誰不想做?
但想到自己做皇帝以來的悲慘遭遇,最終還是咬咬牙道:“是,孫兒敬遵太祖之令。”
“白文選是哪個?”
老朱又看向另外兩人。
白文選忙站出來道:“太祖陛下。”
“你雖然略有瑕疵,最終投降滿清,沒有為大明殉國,但也算不錯了。”
老朱說道:“山窮水盡之時,有些東西怪不得你。不過這郡王便別當了,朕既然來了,非朱姓不得封王的規矩可不能壞,做個國公便是,以後少不得你的富貴。”
“多謝太祖陛下,臣領旨謝恩。”
白文選忙跪下道謝。
雖然被擼了郡王,可那種亡國郡王與國家強盛時期的國公是兩個概念。
前者一無是處,基本只剩個名頭。
後者則什麼都有,而且還是太祖爺親封,這份榮耀也不同一般。
“李定國。”
朱元璋又看向最後一人。
李定國神情當中略顯激動地道:“臣叩見太祖陛下。”
“你很不錯,為大明奮戰到了最後一刻。”
老朱嘆道:“誰能想到,大明最後的忠臣,卻是造大明的反的流寇出身。不過很多東西本就無常,你不造反就得餓死,怪不得誰。只能怪大明已是江山末年,百姓吃不飽飯,這是朕子孫後人沒有做好的緣故。”
他當然清楚自己也有責任,畢竟那藩王制度就是他做的,藩王分封下撈了百姓多少油水,佔了朝堂多少支出,老朱心裡明白的很。
但他自然不可能說是自己的錯,讓一個犟種皇帝承認自己錯了,怎麼可能嘛。
所以他就又道:“李定國,朕封你為晉國公,將來朕平定天下之後,自會帶人離開,如劉秀再立大漢一樣,汝也當是功臣之首。”
“多謝陛下!”
李定國興奮不已,跪下謝恩。
“嗯。”
老朱站起身,走到永曆帝面前,抓著他的手,擦了擦他的淚水道:“好了,辛苦了孩子。現在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太祖不是不想讓你當皇帝,是如今國家危難之際,需要的是一個雄主能力挽狂瀾,你的性子不適合,也別怪太祖,將來太祖打了天下,你這孩子就安安心心地過這輩子便是,毋須再提心吊膽,也毋須再東躲西藏!”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那一瞬間,朱由榔所有的委屈都爆發出來,嚎啕哭泣道:“太祖,孫兒明白,孫兒明白。孫兒從不在意這皇位,只希望身邊的人不要再死了,孫兒也不想再到處驚慌失措地逃了,只想安安穩穩。”
“好孩子!”
老朱把他抱了抱,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給了他一絲祖宗的溫柔。
至少永曆帝寬厚不假,他是個好人,但不是個好皇帝。
僅此而已,又何必如此苛責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