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上,守軍一夜未睡。
上面綠色的旗幟飄揚,看似雄壯,可女牆下所有清軍都瑟瑟發抖,驚恐地看向城外。
現在鰲拜四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幾乎沒有人逃出生天的訊息早就傳出來了。
要知道鰲拜帶的可是四十萬清軍精銳,並且還有吳三桂十多萬人馬。
也就是說,當時明軍面對的是整個大清五十多萬戰兵,全國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兵力,結果被明軍打的還不是潰敗,而是全殲。
這個結果別說是當兵的,就算不是當兵的,普通百姓都能夠感覺得到其中的差別有多大,心中自然是恐懼無比。
南京城巍峨高大,西臨長江,南面和東面有秦淮河環繞,北面則是鐘山山脈,地形險要,龍盤虎踞。
然而城池雖浩大,可這樣的大城非幾十萬精銳守不住。
否則多達三十多公里的城牆周長,即便只是每隔一米站一個人,也得三萬多人才能站得下,更別說集中力量防守。
因而城裡需要人多。
可偏偏如今南京城內守軍非常少,只有不到三萬人。
一旦城外的敵人展開對多段城牆展開進攻,即便沒有火器,想防守下來也非常不容易。
而之所以如此,便在於大量清軍逃走。
劉良佐下轄的安徽、江蘇等地總兵馬大概六萬左右,光南京城駐兵就有一萬多,若全部聚攏起來,未必不能守一守。
奈何重慶一戰,不僅僅把滿清戰無不勝的神話給打破,還將清軍的脊樑骨都給打斷了,直不起腰。
江南清軍加起來也才二十餘萬,加起來都不足重慶清軍的一半,且還分散在江南四省各地,不能抱團在一起,自然也就形成不了士氣。
劉良佐雖然已經派人去安徽、江蘇各州縣把駐防的當地綠營兵馬全部召回來。
但途中那些各地駐守的綠營士兵把衣服一脫,槍矛武器一扔,撒丫子開溜。一時逃跑的清軍如過江之鯽,不計其數。
即便劉良佐派去的人連哄帶騙,能帶回來的也少得可憐。
最終到今日的時候,南京城就只有二萬六七千人,面對老朱幾十萬大軍,一個個縮在女牆後面根本不敢冒頭。
事實上劉良佐自己都想投了。
如果不是明軍那邊已經傳出風聲,所有參與屠殺漢人百姓的綠營兵馬罪無可赦,必死無疑。
至於劉良佐等將領,戰死算他運氣好,被俘虜必然千刀萬剮凌遲處決!
恐怕劉良佐早就已經上表請降。
如今投降投不了。
撤兵逃走。
北京那邊肯定要砍他的腦袋。
學普通士兵脫了綠營衣服藏匿起來那就更加難了。
普通綠營兵還好說,人多目標就小,南明軍隊搜捕起來也不容易。
可他是清廷大官,官員級別上是從一品總督,爵位上是世襲二等精尼奇哈番,地位非常高。
這樣的人物想喬裝打扮,逃離南京,偽裝成普通百姓躲避追捕,難如登天。
何況明軍已經把他列為必殺之人,搜捕力度會非常大。
因而劉良佐可不敢去拿自己的命賭自己能夠躲開追捕,還不如拼死一搏,萬一能守住南京呢?
此刻明軍抵達南京城下的翌日清晨,當天色漸漸發白的時候,劉良佐臉色已十分難看。
昨夜他派人出城前往明軍營寨送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只要能放過他一家老小,他願意投降,且還會獻上全部家產。
說實話。
明軍能全殲鰲拜四十萬大軍的戰績過於誇張,嚇壞了滿清朝廷,嚇壞了全國各地的清廷官府,更嚇壞了他們這些綠營將領。
在這種大恐怖氛圍籠罩下,剩餘的清軍軍心渙散,根本無力再組織起與明軍大戰的能力。
所以劉良佐很清楚,他絕對打不過明軍。
如果能投降活命的話,誰希望會與恐怖的明軍打仗呢?可之前不管派出多少使者都有去無回,他不知道是這些使者半路逃跑了,還是被明軍殺了。
劉良佐只知道,人家似乎只想要他的命!“還沒回來呢?”
清晨破曉之後,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升起,照射著大地。
劉良佐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詢問副將潘延吉。
潘延吉搖搖頭道:“沒回來。”
“.”
劉良佐沉默許久,然後說道:“把他們幾個叫到城樓裡來議事吧。”
“是。”
潘延吉應下。
過了片刻,劉良佐部將柏永馥、馬化豹、秦大鵬、張應祥、黃名等人進來。
其實他的部將不止這一點。
但投降滿清後,滿清多年透過政治手段,將他從軍隊中脫離出來。
他的部下基本被編入綠營體系,慢慢被打散了。
有一些隨滿清將領出徵,有一些在地方擔任總兵,還有一些現在都已經在重慶成為炮灰了。
目前這幾人是少數還留在江南地區為地方總兵的部將,在他召集各地兵馬來南京守城的時候,就是他們幾個能稍微帶點人馬過來幫忙。
否則的話,恐怕南京城裡有沒有兩萬人還不一定。
此刻,眾人齊聚。
劉良佐在城樓議事廳內環顧一圈,然後說道:“諸位,你們也知道,投降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明孽揚言要誓殺我等,投降不允,逃跑則必敗,南方一敗,朝廷那邊也必敗,到時候真復明了,縱使來的人不是那朱元璋,以那朱明秉性,恐怕我們九族都不保,所以眼下處境,你們應該清楚。”
“不錯。”
潘延吉大喊道:“逃?能逃到哪裡去?若復明了我們必然會遭到全國通緝,海上都去不得。那海上全是鄭成功的船隻,何況在座各位誰不是妻兒老小一大家子。跑了我們一個人容易,妻小怎麼辦?”
“是啊,縱使拋妻棄子,一個人孤身逃走,怕也是難以逃脫。”
“唉,怎麼忽然到了這般田地?”
“為今之計,恐怕也只能與那明孽拼一把了。”
眾人一時間唉嘆不已。
逃跑的心思誰都有。
然而這些人投降滿清之後,個個都透過屠殺、劫掠,升官發財,家產頗豐。
雖然不能跟尚可喜一樣,上百個妻妾,近七十個兒女。
但一個個也是妻妾成群,兒女眾多。
若是加上奴僕、護衛,隨隨便便都是數百號人口的大家大業。
他們也許能跑路,可家產和家人怎麼辦?更何況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孤身一人逃走,隨身即便攜帶不少銀兩,恐怕也是危險重重。
麾下沒有軍隊,隨便幾個山匪路霸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因而這裡的人誰都清楚。
底下的大頭兵們可以逃跑,但他們卻不能。
大頭兵不是什麼大人物,也很難被通緝,比他們這些將領安全得多。
可唯獨他們這些將領在無法投降的情況下,一旦選擇逃跑,用九死一生都不為過。
所以一個個也是愁眉苦臉,甚至眼眸中已經滿是絕望。
“諸位,我多次向朝廷上書公文,請求援軍,朝廷也回信了,說援軍不日就到,讓我們堅守幾日。”
劉良佐說著子虛烏有的謊話毫不眨眼,似乎鎮定自若道:“南京城高牆厚,糧草眾多,又有秦淮河引為護城河,縱使明孽再厲害,也無法渡過天塹,只要守住一些日子,朝廷援軍到來就有救了。”
“好,我聽大帥的。”“請大帥放心,我們知道輕重,麾下將士們必然死戰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