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29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

李太后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飯,才將其中的故事分說清楚。

農學士徐貞明是個倒黴蛋,他在浙江墾荒,便得罪了人,他墾荒收攏流民,誰還做佃戶?誰還給大善人們耕田?沒人耕田,難道讓大善人們自己耕田不成?

大善人們糾集在一起,找到了翰林院翰林修撰範應期。

範應期是浙江人,嘉靖三十一年交納了不少的擇校費,捐輸糧食入了國子監,終於到了嘉靖四十四年獨佔鰲頭,獲得了頭名狀元。

徐貞明到浙江山陰開墾荒田,這遮奢戶們便找到了範應期,讓範應期想想辦法,範應期本就是浙江豪強,家中良田半縣之地,一聽說這徐貞明居然如此魚肉縉紳,便找了言官上奏彈劾徐貞明魚肉縉紳。

海瑞被彈劾致仕的罪名也是魚肉縉紳,縉紳那可是享有司法、稅賦特權的豪奢戶,魚肉縉紳這個罪名把海瑞給鬥倒了,自然也能把徐貞明給鬥倒。

徐貞明這才從浙江回京,嘗試投靠誰的門下,謀求起復。

範應期彈劾徐貞明的時候,朝中高拱、陳洪,張居正、馮保兩方正斗的如火如荼,正在進行決戰,斗的你來我往,這奏疏按照既定流程已經批了下去。

等到張居正當國,執掌內閣之後,才清楚了徐貞明到底做了什麼。

這小皇帝要鋤大地,張居正立刻想到了此人,並且舉薦。

李太后稍微停頓,斟酌了一番才開口說道:“這狀元郎範應期,是晉黨的人,元輔提舉徐貞明,未嘗沒有打壓晉黨的意圖。”

這些個腌臢事,李太后本不想多說,但是小皇帝終究是要親政,直面這些風風雨雨。

“範應期是晉黨的人?”朱翊鈞覺得有些奇怪,這範應期不是浙江人嗎?他怎麼變成了晉黨?李太后笑著說道:“範應期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進士,那年的會試主考是高拱,而張四維是同考官。”

座師。

首鼠兩端張四維,王崇古的外甥,楊博致仕之後,即將履任晉黨黨魁,作為嘉靖四十四年會試的座主之一,範應期這個狀元郎,自然要投靠到張四維的名下。

張居正舉薦徐貞明,自然是看在徐貞明擅長墾田耕種水利之事,大明真正研究農學的有幾個?張居正扒拉了半天,也就找到這麼一個人,順帶手的打壓一下晉黨計程車氣。

“朝中這些個大臣們,無論是他們拜了誰為座主,都是他們內鬥,皇兒穩坐釣魚臺,看著他們斗的你死我活,鬥出個結果,便下印便是。”李太后說起了自己的經驗之談。

這是另外一種活法,不爭不鬥,坐山觀虎鬥。

坐山觀虎鬥嗎?

朱翊鈞清楚的知道,這樣做,只能讓大明的國朝制度順利執行,但是想要再興,絕無可能。

嘉靖、隆慶以來的處置方法,不算好用,但絕對能用。

朱翊鈞似乎是頗為認可的點頭說道:“孩兒知道了,孩兒把今天種地心得梳理一遍,尤其是徐學士送了不少註解過的農書來,孩兒去看看。”

“早些睡覺,這講筵辛苦、習武辛苦、種地更是辛苦。”李太后還是心疼孩子,面前的孩子是大明皇帝,但是他才十歲。

朱翊鈞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內殿,坐到了長案上,開始讀《馬一龍農說》,短短的六千字,徐貞明批註了兩萬餘字,事無鉅細,這給朱翊鈞讀這本書,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而他將其中關於耕犁和藏種單獨挑選了出來,用鉛筆進行白話文翻譯,這一忙活,一直到太后遣宮女來催促休息,朱翊鈞才熄了燈,躺在床上,將自己今日之事,反覆想了幾遍,確定沒有什麼遺漏,才心滿意足的睡去。

清晨的朝陽將金色的光芒灑在了皇宮之中,充實的一天又開始了。

而這一次,關於戚繼光進京領賞之事,廷議充滿了火藥味,雙方你來我往,唇槍舌戰,好不熱鬧,不過這都跟月臺子上認真讀書的朱翊鈞沒有多大的關係,他在認真學習。

偶爾聽兩句,才知道戚繼光為何不能封爵,甚至連進京領個賞都如此的艱難。

朝中將戚繼光視為綴疣,意為贅疣,即多餘無用之物。

而且這還不是一家一人之觀點,甚至在朝堂上是大多數人的看法,而且這種觀點,不僅僅是文官,還有武勳。

甚至是戚繼光麾下的義烏兵,是如此認為。

自從隆慶和議、俺答封貢之後,北虜不再南下,就是有小股的流寇,給點銀錢也就打發了,而練兵的戚繼光,還有何用?

戚繼光調任薊遼任總兵官,前後三鎮之地歸其約束管轄,麾下十餘萬人,靡費極重,結果卻是大功沒有,小功不斷,這要是每次都大肆恩賞,其他將領豈不是要心生怨言?

修文以柔遠人,方為天下九經。

修文以柔遠人,剛剛獲得了大成功,俺答封貢就是鐵證!

修文以柔遠人,一來節省朝廷開支;二來沒有悍勇武夫犯上作亂;三來興文匽武修仁德;四來可以藉著修城牆禦敵來做賬。

從嘉靖三十五年到嘉靖四十五年,大明和俺答汗打了十多年,死了十多個總兵官,每年上百萬銀下去,依舊沒打贏,這是恥辱。但是透過修文以柔遠人,完成了邊方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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