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伏爾甘上一次和安格隆交戰,還要追溯到遙遠的伊斯塔萬5號戰役。
那個時候已經明面上背叛的荷魯斯之子、帝皇之子、死亡守衛以及吞世者,剛剛藉助伊斯塔萬3戰役清洗了內部的忠誠派勢力。
而火蜥蜴、鋼鐵之手、暗鴉守衛三支忠誠軍團,受到了掌印者的命令前來平叛。
雖然從數量上來說,這是一場三對四的劣勢戰爭,但是實際上情況卻並非如此。
內耗最慘重的帝皇之子減員幾乎達到了三分之一,而其他的叛徒軍團也是損失慘重。
那些固守了伊斯塔萬3長達三個月的忠誠者們,超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們不僅傳遞出了有關叛徒的訊息,更是拼盡全力削弱了叛徒軍團的有生力量。
可是隨著四支實際上已經叛變,但卻在表面上隱忍不發的軍團抵達後,戰局就徹底走向失衡崩潰。
科拉克斯遁逃,費魯斯被福格瑞姆斬首,伏爾甘本人也被鋼鐵勇士的核彈炸的死了一次,依靠永生者體質才復活歸來。
而在之後的戰爭中,伏爾甘一直都處於掉線狀態,而後來回歸泰拉之後,更是被帝皇授予了七錘護符,守衛在黃金王座身側。
伏爾甘只是聽說了聖吉列斯的光輝戰績——連續放逐安格拉斯,卡班哈還有安格隆三尊血神的最強冠軍。
但當此時他再次直視安格隆時,卻發現這個兄弟早已經和記憶中那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昔日的安格隆是個冷漠孤獨的人,他每時每刻都要承受著屠夫之釘的折磨,那是一種沒有盡頭的永恆痛苦。
但是伏爾甘知道,這並非是安格隆真實的樣子。
他曾經詢問過帝皇,有沒有能夠解救安格隆的辦法,於是帝皇便向他展示了十二號基因原體設計之初的樣子。
“安格隆在我的定位中,並不是一個戰士或者統帥。”
“他天然具備著心靈感應能力,能夠感受、分擔、共享其他人身上的痛苦,從而起到療愈他人,增強兄弟間聯絡的效果。”
“通俗來說,安格隆本來應該是個牧師,是個心理醫生,他存在的最大價值就是幫我管理那些心理發育不完全的基因原體。”
伏爾甘現在都還記得當初,他在聽到帝皇這個回答時心中的震撼感。
畢竟安格隆剛回歸,就先在帝皇的面前殺了個禁軍,等到迴歸軍團後更是把戰犬的高層殺了個遍,只剩下一個四連長卡恩勉強勸住了原體。
隨後他又下達了十一抽殺令,屠戮了軍團中大量訓練有素的戰犬。
那些惶恐不安的吞世者們為了體會基因原體的痛苦,甚至主動給自己打上了劣化版屠夫之釘。
這一切都讓原本秩序森嚴的十二軍團,變成了只知道砍砍殺殺的屠夫瘋子。
即便是其他的基因原體,都對安格隆這樣癲狂愚蠢的兄弟倍感不屑。
雖然他們明面上顧及兄弟之情,不會直接將心裡的想法公之於眾,但是他們的確看不起安格隆。
有哪個原體沒能統一自己的母星,甚至還淪為了奴隸?
只有安格隆,就連敗在了異形養父手中的莫塔裡安都比他強。
這樣一個赤裸裸的精神病瘋子,原來是他們的心理醫生?也正因此,伏爾甘很可憐安格隆的遭遇,但是他也對屠夫之釘沒有什麼解決之法。
有時伏爾甘甚至在想,如果真的有個心理醫生安格隆從中調解,或許很多的兄弟都不會走向墮落。
荷魯斯對帝皇的病態依戀會被疏導,福格瑞姆的傲慢自負會得到糾正,科茲的瘋癲也會得到平復,佩圖拉博和莫塔裡安的擰巴也有了傾訴物件。
大叛亂不會開始,直接就會被心理醫生安格隆扼殺在搖籃之中。
伏爾甘那熔岩般的眼睛裡燃燒著實質化的憤怒,也流露出無可奈何的悲憫和傷感。
他看到了安格隆頭上依然殘留著屠夫之釘,那金屬刑具糾纏著安格隆,這是何等的可笑?升魔了還是帶著釘子,那升魔的意義在哪?而伏爾甘那憐憫的眼神瞬間刺痛了安格隆。
“不!我不需要憐憫!”
安格隆狂怒,他的屠夫之釘正在攪拌著腦漿,釋放出生物電刺激著最為敏感的神經末梢,帶來幾欲瘋狂的痛楚。
黎明使者並非是一把長柄戰錘,對付安格隆這樣狂暴兇猛的近戰型敵人時,伏爾甘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昔日的安格隆其實並沒有什麼太過精妙的技巧招數。
畢竟指望一個腦子裡打了釘子的人使用技巧,實在是一件太過苛責刁難的事情。
但是在被升格為恐虐的惡魔王子之後,安格隆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黃銅競技場廝殺戰鬥。
能夠進入血神領域的角鬥士,全都是無數種族在漫長時光中篩選出來的最強者。
與這些最強大,最兇殘的敵人廝殺,安格隆就算再愚蠢也有了不少的長進。
更何況安格隆再怎麼說也是個基因原體,在他戰鬥時,血神會降低對屠夫之釘的控制力,使得他的理智得以解放出來。
只是幾次近身劈砍,安格隆那龐大凌厲的黑劍就把手握黎明使者的伏爾甘打的連連後退。
安格隆的怒火猶如火山噴發綿綿不絕,他的惡魔之軀更是蘊含著無窮的爆發力,一浪接一浪的重劍讓伏爾甘苦不堪言。
伏爾甘本來是基因原體中肉體力量最為強悍的一個,沒有之一,但他現在卻嚐到了在蠻力上被暴力壓制的被動感。
升魔原體在身體素質這方面,的確比起從前有了巨大的長進,他們的身體結構根本就不需要考慮物理極限。
火龍之主明白,他必須要用一些常規招數以外的操作,才有可能從安格隆的手中取勝。
“你很痛苦,安格隆。”
“我能夠感覺到你的內心……如此的破碎,如此的空虛。”
“你嘗試用殺戮和勝利來填充內心,但這就像用手攥緊沙子,你攥的越是用力,沙子流逝得越快。”
伏爾甘手中的黎明使者亮起一道宛若破曉太陽的豪光。
這把伏爾甘親手鍛造的神器所散發的光芒,能夠暫時照亮目標的心靈,看到內心的底色。
在這一道光芒的輝映之下,安格隆的眼睛本能的緊閉,隨即伏爾甘抓住機會,立刻發動傳送能力朝後方瞬移了十幾米。
而安格隆則揚起自己的猩紅雙翼,倏地擋在眼前阻擋伏爾甘可能的連擊。
但是他等來的不是伏爾甘的重擊,只是一些輕飄飄的言語。
“我想,你早就想徹底的死去了。”
“魂飛魄散,一切化為虛無,即便是血神都無法將你再度重塑……”
“你不是祂的冠軍,你只是祂的奴隸而已。”
聽到伏爾甘的低語時,安格隆很明顯的渾身一怔,好像真的被對方說中了自己的心聲。
是的,他早就想死了。
從當初被帝皇從努凱里亞帶走,他背叛了那些信賴自己的奴隸角鬥士兄弟時,安格隆的心就死了。
後來他雖然迫於帝皇的壓力和戰犬的懇求,迴歸了十二軍團,但是他在本質上依然是個有強烈自毀慾望的原體。
安格隆本來以為自己會死在為荷魯斯征戰的路上,或是被忠誠兄弟殺死,或是被屠夫之釘折磨而死。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珞珈藉助努凱里亞的毀滅舉行了盛大的升魔儀式,而安格隆從此以後再也無法逃脫恐虐的魔掌。
他連死亡的權利都失去了。
他被迫獻祭了自己的本質,成為了所謂的血神惡魔王子。
但是無論是惡魔王子還是大魔,本質上來說都是混沌邪神的一塊碎片,和人體掉落的一塊皮屑沒有太大的區別。
血神成為了他永恆的奴隸主,即便他自殺了,恐虐也能夠隨意的將其拼湊起來,肆意的玩弄奴役。
伏爾甘的話語彷彿魔咒,纏繞在安格隆的腦內,讓他不由得遲緩了自己的動作。
而伏爾甘也沒有指望嘴炮就能讓對方屈服,他再度發起猛衝,重步踏地,力量從全身凝聚順著脊椎傳遞到了手中的戰錘。
這雷霆一擊轉瞬落在了安格隆的頭顱之上。
方頭戰錘釋放出了無與倫比的破壞力,黎明使者完美的承載了伏爾甘那無窮無盡的純粹力量,並且傳輸給了安格隆。
安格隆那猙獰恐怖的頭顱,被戰錘直接砸的深深凹陷了下去,骨骼破碎,內部的白色腦組織隱隱浮現。
惡魔原體體表的鱗片盔甲龜裂,類似牛角的漆黑犄角更是斷成了兩截,大量散發著硫磺氣味的惡臭血液被迫噴濺了出來,在地面上灼燒出一個個坑洞。
惡魔之軀對近戰傷害可沒有多少減免,血神甚至將自己的目光投放到了這裡,注視著祂引以為傲的黃銅冠軍和不死火龍之間的爭鬥。
恐虐並沒有插手,在絕大多數時候,祂都不會破壞一場決鬥間的公平性。
當然某些惱羞成怒的時候,恐虐也會選擇出手,幫助自己一方的戰士提升自己的力量。
血神的原則性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苛。
伏爾甘沒有浪費這個難得的機會,直接像是捶打他的鐵砧一般,用一套連綿不絕,勢大力沉的錘法轟擊安格隆的要害。
他將自己的大部分攻擊,全都落在了那該死的屠夫之釘上。
這些惡毒的金屬纜線瘋狂的抽搐,將自己受到的傷害加倍的反饋給了自己的坐騎。
陷入暈眩狀態的安格隆,本能的用黑劍支援著自己爬了起來,他再度撐開了自己的惡魔翅膀,用韌性極強的皮膜阻擋了伏爾甘的戰錘。
安格隆剛想還擊,卻發現被伏爾甘錘過的屠夫之釘像是蔫了一般,失去了原本暴戾刻薄的本性。
他那混混沌沌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伏爾甘的鐵錘再度襲來,直接盪開翅膀的保護,又把安格隆給掄到了地裡。
戰艦的金屬甲板崩碎,安格隆直接被砸到了下層甲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在場外,正在注視著這場決鬥的珞珈滿臉的困惑和不解。
從理論上來說,身為恐虐首席惡魔王子的安格隆,他的戰鬥力是他們中最為強大的。
畢竟恐虐本身就有著“戰爭”、“殺戮”的權柄,祂麾下惡魔的自然戰力也是一絕。
“我看伏爾甘倒是給他錘爽了。”
“安格隆現在不想戰鬥,他沉浸在那難得的寧靜之中。”
福格瑞姆的嗅覺則更為靈敏,他用敏銳的捕捉到了真相。
“別忘了,我們的這位火龍兄弟,最擅長的就是鍛造。”
“他可是能夠做到原子級別的精度鍛打,在這方面即便是我和費魯斯都遠遠不及。”
福格瑞姆像是回憶起來往事,他和費魯斯的友誼就是開始自一次鍛造比賽。
在納羅德尼亞的山腳下,烏拉爾山脈最大的鑄造廠裡,鳳凰和戈爾貢花費了超過三個月的時間鍛造武器。
福格瑞姆打造了一柄強悍無比的戰錘,費魯斯打造了一柄燃燒著不滅之火的巨劍。
隨後,這兩位初次見面的兄弟,心有靈犀的將自己鍛造的武器送給了對方,以示彼此的友誼堅不可摧。
“說不定伏爾甘真的能夠用自己的鍛造技術,將安格隆腦袋上那不聽話的屠夫之釘毆打到昏厥暈眩呢?”
“你看看,安格隆是不是都主動的將自己的屠夫之釘暴露給伏爾甘的鐵錘,這傢伙在享受這種感覺呢~”
珞珈頓時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惡寒,下意識的離福格瑞姆遠了一些。
他怎麼聽著福格瑞姆,似乎也很好奇被伏爾甘當成鐵砧鍛打是什麼感覺了?
對色孽的惡魔王子而言,即便是最殘酷的折磨,在他們的感知中也是和甜美的放縱沒有任何區別。
然而事實正如福格瑞姆所猜測的那般,每一次伏爾甘揮動黎明使者,安格隆在遭受重創的同時,那該死的屠夫之釘也在眩暈。
這個惡毒的寄生者和奴役者每被砸一次,它的自我意識就會眩暈一會兒,繼而放鬆了對安格隆的控制。
安格隆久違的感受到了真切的痛苦——不是屠夫之釘施加的虛假痛苦,而是來自於身體真實感受到的痛苦。
他一邊被捶打,一邊在狂笑,這讓他感受到了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他想要流淚,但是流出來的只有融化的黃銅和鐵水。
伏爾甘也是頗為的無語,但兩人之間的這種奇怪拉扯,很快就引起了更高維度嗜血觀眾的不滿。
血神發現了安格隆的消極怠工,所以祂選擇了出手干預。
一道猩紅的光芒,從亞空間中瞬間沒入了被打的骨斷筋折的安格隆體內。
原本被打到昏迷的屠夫之釘再度甦醒,並且以一種堪稱狂暴的姿態,變本加厲的釋放自己的憤怒。
安格隆頓時丟下了自己的黑劍,踉踉蹌蹌的抱著自己的頭顱,不顧一切的將腦袋撞擊在了地面之上。
每一次的碰撞,都會引起戰艦裝甲地震般的晃動,伏爾甘甚至都需要平衡自己的重心,以免站立不穩。
當安格隆再次站立起身時,他的身體甚至比原來還要龐大了幾分。
那把掉落在地上的黑劍像是感受到了召喚,直接飛身而起,落入了主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