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退無可退

今日，晴空萬里，陽光明媚。

演武場穹頂高闊，幾扇特製的琉璃天窗將外界的自然光線引入，與場內數百盞水晶宮燈的光暈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片明亮卻不刺眼的光海。

一束束光柱從高處斜斜落下，空氣中浮動的微塵在光中翩然起舞，如同金色的精靈。

斑斑點點的陽光，也揮灑在沈小倩白色的練功服上，帶來一絲微暖的觸感。

可這份暖意，卻絲毫暖不了她此刻微涼的心。

鑼聲尚未敲響，她獨自站在臺中央，周圍是黑壓壓的人群和灼熱的目光。

那些目光裡有驚歎、有好奇，更有許多因她沈萬財之女身份而滋生的複雜意味——羨慕、嫉妒、揣測，乃至隱隱的幸災樂禍。

這一段時間以來，她拼了命地練武，流了不知多少汗，忍了多少痛。

心中憋著一股氣，只想在今天這場演武中，堂堂正正地打一場，在好閨蜜面前，證明自己，打敗李豔。

可是，這可能嗎？

一個碎磚境初期的武者，能打敗碎磚境後期門檻的李豔？這念頭此刻想來，竟有幾分不切實際的虛妄。

即便昨夜好像有一點點突破，但她對自己的真實實力仍缺乏清晰的認知和信心。

沈小倩微微垂下眼簾，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

直到“鐺——！”

一聲清越悠長的鑼響，如同平靜湖面投入的石子，驟然打破了現場的喧囂，也震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演武，正式開始！

對面的李豔早已擺開架勢，桃紅色的身影在燈光下如同一團躍動的火焰。

她看著似乎還有些恍惚的沈小倩，竟還假模假樣地抱了抱拳，聲音清脆卻透著涼意：

“沈同學，請賜教了！”

話音未落，她腳下一點，身形已疾衝而出！

桃紅勁裝劃出一道炫目的光影，疾步前衝，右掌並指如刀，帶起細微的破風聲，直取沈小倩左肩！

這一擊看似直來直往，實則角度刁鑽，速度極快，正是振華武館基礎掌法“穿雲手”的起手式。

練到純熟處，確有穿雲破霧之勢。

沈小倩在李豔動身的剎那已然警醒，腦海中師傅李半仙昨日傳授的三式瞬間清晰浮現。

眼見掌刀襲來，她不假思索，雙足微分，膝微屈，脊背放鬆挺直，正是“老樹盤根”！

腳下彷彿真的生出根鬚，牢牢釘在光滑的臺板上，上身隨著對方來勢，極其自然地向右後方微微一讓。

同時左臂抬起，並非硬格，而是順著對方掌刀襲來的方向，輕柔地一拂一引，正是“迴風拂柳”的化力雛形。

“嗤！”

李豔的掌刀擦著沈小倩的左肩衣袖掠過，凌厲的勁風將布料颳得緊貼面板，卻未能觸及實體。

沈小倩只覺得左臂拂過之處，一股不算太強的力道被順勢引偏，從身側滑開。

她心中一穩，師傅教的法子，似乎真的有用！

“咦？”

李豔輕咦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她沒想到沈小倩反應如此迅捷，化解得也如此巧妙，全然不像以前在武館時那般笨拙。

但這份意外旋即被更濃的冷意取代。

“有點長進嘛，可惜，不夠看！”

她冷笑一聲，身形如風車般一轉，左腿已然悄無聲息地橫掃而出，直踢沈小倩下盤膝蓋側翼！

這一腿更快更狠，隱含風聲，正是振華武館腿法“掃葉腿”的狠招，若被踢實，輕則關節受損，重則直接倒地。

沈小倩來不及多想，重心下沉，“老樹盤根”之勢更穩，右腿微提，以小腿外側迎著對方掃來的腿勁。

不避不讓，只是微微調整角度。

“嘭！”

一聲悶響，兩人小腿骨肉相撞，沈小倩身體晃了晃，腳下卻如同生根，紋絲未退。

反而是李豔感覺像是踢在了一截堅硬的老樹樁上，反震之力讓她小腿微微發麻，攻勢不由得一滯。

沈小倩抓住這瞬息的空隙，左腳向前踏出半步，腰胯擰轉，右拳自腰間衝出。

樸實無華的一記直拳，卻帶著一股沉墜貫通的力道，直搗李豔因出腿而微微敞開的胸腹空門！

“擔山趕月”！

拳風隱隱，竟有低嘯！

李豔臉色微變，沒想到沈小倩反擊如此果斷，力道也頗為沉實。她急忙收腿回防，雙掌交疊，護在胸前。

“啪！”

拳掌相交，李豔只覺得一股頗為敦實的力量湧來，震得她手臂微酸，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譁——！”

臺下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呼。

誰都看得出來，這第一個照面，主動搶攻的李豔非但沒佔到便宜，反而被看似被動防守的沈小倩逼退了一步！

“沈姑娘好俊的身手！”

“以靜制動，後發先至，有點意思！”

“李豔怎麼回事？不是碎磚境後期嗎？怎麼感覺力道還沒沈姑娘紮實？”

聽著這些議論，李豔的臉一下子漲紅了，眼中羞怒交加。

她原本打算以雷霆之勢迅速擊敗沈小倩，最好三兩招就讓她出個大丑，沒想到反而自己先落了面子。

“沈小倩！”

她低喝一聲，再不保留，碎磚境後期的氣血全力運轉，桃紅身影速度再增三分。

雙掌翻飛，腿影連綿。一招快似一招，一式狠過一式，如狂風暴雨般向沈小倩席捲而去！

穿雲手、掃葉腿、破巖拳……

振華武館傳授的基礎招式被她使得純熟無比，雖然算不上多麼精妙，但銜接流暢。

勁力也頗為可觀，顯示出紮實的系統訓練功底。

面對這驟然猛烈起來的攻勢，沈小倩謹記師傅根穩、力透、心靜的教誨，將“老樹盤根”的守勢發揮到極致。

雙足如磐石，身形隨著對方攻勢不斷做出細微調整，總能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過或卸開最凌厲的攻擊點。

同時以“迴風拂柳”的化勁技巧，引導、偏轉那些難以完全躲避的勁力。

偶爾覷準空檔，便是一記簡單直接的“擔山趕月”反擊回去，雖未能再建奇功，卻也屢屢打斷李豔的進攻節奏，讓她頗為難受。

臺上只見桃紅色身影如同穿花蝴蝶，繞著那白色的身影疾攻不休，掌風腿影呼嘯。

而白色的身影則如中流砥柱，在狂濤中屹立，移動範圍不大，卻始終穩守一方，偶爾反擊的一拳一腳，也頗有分量。

場面上，李豔攻勢如潮，佔據主動，彷彿壓制著沈小倩。

但明眼人漸漸看出，沈小倩守得極有章法，步伐沉穩，氣息不亂，反而是在潮水般攻擊中更顯從容的那一個。

然而，沈小倩心裡卻有苦說不出。

李豔的攻勢確實猛烈，她雖然依靠三式勉強守住，但每一次格擋、卸力，都需要消耗不小的體力和心神。

對方境界畢竟佔優，氣血悠長，攻勢似乎無窮無盡。

而她反擊的“擔山趕月”，雖能逼退對方，卻難以造成實質威脅，往往被李豔憑藉更快的速度和經驗化解或避開。

久守必失的道理，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