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洛森的規矩
第66章 洛森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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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扶著膝蓋，半天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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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炮咕咚咕咚灌下一瓢涼水，這才把氣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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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那地方是真的，一望無際的蘋果園，全是熟透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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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錢也是真的，一天一塊鷹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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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想要的答案，人群立刻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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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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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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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工人急切問：“那傢伙說有咱們認識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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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炮清了清嗓子，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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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都怕嚇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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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他媽賣關子，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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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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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炮嘿嘿一笑：“是洛森，那個跑進山裡的洛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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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一出，營地一下陷入詭異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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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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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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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炮挺起胸膛，把洛森那套“美國佬認乾爹”的說辭添油加醋複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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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後，華工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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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這好事咋就沒輪到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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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屎運，真是踩了天大的狗屎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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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工錢給那麼高，原來管事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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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柱緩過勁來，擺手打斷眾人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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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們，別管洛森怎麼發家的，現在人家是管事。他親口說，一天一塊鷹洋，包吃住，不克扣。幹得好還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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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眼臉色鐵青的梁寬，故意拔高音調：“洛森說，只要是咱們自己人過去，都有活兒幹，有錢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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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多說，拉著周大炮轉身走向自己的工棚：“不管你們去不去，俺倆肯定要去，這就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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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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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俺一個，給洛森幹，總比給這幫二鬼子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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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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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二百多名華工，當場就有一百八十多人表示要跟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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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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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寬氣得渾身發抖：“我早就看洛森那個小雜種不是東西，吃裡扒外！現在還敢壞老子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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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傢伙，走，我倒要瞧瞧，他洛森是不是真的長了三頭六臂，狗膽包天。別以為不在老子手底下幹活，老子就治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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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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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蘋果莊園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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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最後，梁寬頻著五六個手持棍棒的打手，陰沉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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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工人們踏入莊園，見到等著他們的洛森時，人群再次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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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森，真的是洛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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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現在的他，讓眾人無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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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是那個穿著破爛工裝、面黃肌瘦的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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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乾淨的襯衫，結實的馬靴，敞開的馬甲下，肌肉鼓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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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地站著，似笑非笑看向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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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們，歡迎來到蘋果莊園。”洛森笑著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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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同胞，在我這裡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狗屁規矩。還是那句話，工錢一塊鷹洋，幹一天結一天，長工月結，絕不拖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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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你們不用看人臉色，也不會有洋鬼子敢欺負你們。只要別偷懶，別惹事，安分幹活，我就保你們安穩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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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還給你們放四天假，幹你們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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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真正把他們當人看的待遇，讓在場工人忍不住激動歡呼——簡直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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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森擺手，壓下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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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這裡也有兩個要求，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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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人群中那些油光發亮的辮子，“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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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不許抽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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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接受的留下，接受不了的，現在就可以轉身回鐵路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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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人群再次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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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錢太誘人，安全也太誘人。可這兩個規矩，也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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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下意識抓住胸口，那裡藏著他們省吃儉用換來的鴉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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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在這地獄般異國他鄉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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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們戒掉，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另一些人，也捨不得腦後的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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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工人顫巍巍站出來：“洛管事，這辮子……它留著也不影響幹活啊。咱是大清的人，這辮子是命根子。要是剪了，回家怎麼見祖宗？死了都沒臉進祖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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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洛管事，求您通融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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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森皺眉搖頭，打斷哀求：
“美利堅是個自由的國家，留辮子也是你的自由，我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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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農場不歡迎辮子。按照鬼佬的說法，這叫企業文化。能接受就留下，接受不了就回去，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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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轉身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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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交給大牛和二柱管理就行，他的耐心已經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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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工能幹是真的，吃苦耐勞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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