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漢之柳城。
慕容皝以此為都,奠定慕容氏百年根基。
其宗廟宮城,祖祠祖墳等皆在城內外。
這裡,就是慕容復心中的聖地,夢中的故鄉。
此時此刻,龍城正在經歷著建城以來,最慘烈的危機。
‘咣咣咣咣咣~~~’
比城牆還高的巨物鉤機,伸出常常的剷鬥,扒拉著城牆。
夯土土坯為主的城牆,在偌大剷鬥的重壓下,不斷崩潰灑落。
剷鬥一劃拉,立馬就得崩開一大塊。
所謂堅固的城防,在重型機械的面前成了破布般的存在。
“放箭,放箭吶~~~”
守軍拼命放箭,向著鉤機投擲石塊木料。
成鍋的金汁澆灌過來,給鉤機新增冒著煙的煮屎味道。
鉤機對這些隔靴搔癢的攻擊,恍若未聞。
不斷舒展著剷鬥,扒拉著城牆,扒開了一道偌大的缺口。
‘嗚!’
一枚足有嬰兒手臂粗細的弩矢,呼嘯而來射中了車窗。
厚實的防彈玻璃上,竟被撞出了裂紋。
駕駛室內的林道,目光順勢掃了過去。
不遠處的角樓上,一臺床弩還在微微顫抖。
“這是終於找到鉤機的破綻了?”
林道推拉操縱桿,轉動長臂去扒拉那床弩。
沒有絲毫的意外,一剷鬥下去,那床弩是連著大半個角樓,一起破碎崩塌。
“還好他們沒有大炮。”
“這要是有明末的紅衣大炮,近距離來一發.”
林道駕駛著鉤機緩緩後退,這邊的護城河,早已經被鉤機填埋。
大批乞活軍甲士,舉著盾牌上前。
沿著塌陷的城牆廢墟,攀爬入城。
乞活軍自易水岸邊,一路追殺到了鮮卑慕容氏的老巢龍城。
鮮卑慕容氏最後的殘餘,都被堵在了這裡。
“大王~~~”
宮城內,有軍士來報“乞活軍已入城!”
以弟弟為誘餌,自易水岸邊逃脫的慕容儁,面無表情的揮揮手,示意軍士離去。
燕王慕容皝,自易水之戰後就再無訊息蹤跡。
所有人都當慕容皝已經死了。
慕容儁逃回薊城,急匆匆的稱王。
稱王第二天,就再度出逃,逃亡至龍城。
本以為鮮卑慕容氏退出了幽州,乞活軍就會停下腳步。
可結果,乞活軍竟然一路追殺到了龍城來。
“這究竟是為什麼?”
慕容儁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乞活軍?”
“與乞活軍之間,是有什麼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為何一定要置我等於死地?!”
自從易水岸邊到現在,慕容儁一直都在思索著這件事情。
可卻是始終得不到答案。
鮮卑慕容氏與乞活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甚至同時都是名義上臣服於江左東晉朝廷的同僚,何至於非得將他們趕盡殺絕?“大王。”
易水岸邊逃出來的慕容宗室只有兩個。
除了慕容儁之外,就只有見機不妙早早就逃跑的慕容評逃了出來。
他急切上前“咱們跑吧。”
“跑?”
慕容儁面無表情“還能往哪跑?”
南邊是乞活軍,東邊是大海。
北邊是高句麗,西邊是大草原。
除了大海之外,全都是仇敵。
落入誰人的手中,結果都是一樣。
甚至死的極為悽慘。
現在想想,之前四面出擊到處得罪人,淪落到現在這般光景,甚至就連慕容皝的女婿都成了仇敵。
非但找不到援軍,更是大家都想著落井下石,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望著一臉惶恐之色的慕容評,新任的燕王淒涼一笑“叔父自行逃命去吧。”
“若是得活,切記隱姓埋名,好生活下去,延續我慕容氏的血脈。”
“大王~~~”慕容評感動到落淚。
一向桀驁的大侄子,此刻竟然如此的通情達理起來。
慕容儁轉過身去,揮了揮手。
落淚不止的慕容評,鄭重的行禮,之後抹著眼淚起身離開。
慕容儁閉著眼睛默默的站在那兒,心中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直到耳畔隱約傳來了廝殺聲響,慕容儁方才睜開了眼睛。
他拔出了刀,走向了後殿。
不大會的功夫,早已經堆滿了柴薪的殿內,就傳來了婦孺的哭泣哀嚎聲。
待到哭泣聲,喊叫聲停歇。
渾身浴血,披頭散髮的慕容儁,搖晃著走了出來。
環顧四周,扔掉了手中已然砍出了缺口的刀,慕容儁仰頭大笑起來。
笑聲淒涼,宛如夜梟低鳴。
扔下刀,掏出火鐮引燃了根松脂火把。
慕容儁低聲哼著部落的民謠,沿著大殿走,將堆積各處,早早潑上了火油的柴薪一一點燃。
他們曾經對別人的老弱婦孺,做過什麼樣的事情,自是心中有數。
為了避免自己的老弱婦孺,遭受同樣的悽慘命運,提前送走她們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