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滿天,瑰麗多姿。
鄴城內外,炊煙裊裊。
城外散落各處的諸多營地中,逐漸彙集起來的人群,自覺於一處處灶臺前排隊。
乞活軍中的大部分人,都曾在學習排隊的過程中,有過刻骨銘心的記憶。
手持木棍的土兵就站在一旁,誰敢插隊直接就是木棍抽。
若是還不聽勸,那就別吃飯。
敢還手的,直接打一頓扔出乞活軍,自己去野外刨食去吧。
餓瘋了的人,從不畏懼木棍,他們只怕吃不上飯。
“好香啊~~~”
人群中,不斷有人抽著鼻子“今天有肉?!”
“郎主打下這麼大的城,這是犒賞咱們。”
吃上了飯,喜歡抬槓的人,開始抬槓“犒賞是有功之人,你有什麼功值得犒賞?”
眾人鬨笑“真有功的,都進城裡吃去了。”
被嘲笑之人不服“我也去鏟地了,那滿地的血汙碎肉,我鏟了好大一塊。”
“也是為郎主出過力,吃頓好的怎麼了。”
打掃戰場也是個體力活。
像是那些被百噸王礦卡碾壓的胡虜。
與大地深度契合,摳都摳不出來,只能是連帶著地上的土一起全都鏟了。
伙伕敲了敲鍋沿“都快點!”
這頓的伙食的確是很好,出乎意料的好。
往日裡只有軍戶們才能吃到的精米,直接煮成了濃粥。
每一大鍋都下了幾盒午餐肉罐頭,那叫一個香氣四溢。
以往全靠一天兩個土豆吊命的人群之中,吞嚥口水之聲不絕於耳。
“真有肉吃~”
領到飯的人,喜極而泣。
精米飯與香肉,這是以往做夢都不敢想的美食。
“這又不算什麼好的。”腹中有食,自有人吹噓“與我同村的同鄉,名喚甘夫,砍了兩顆胡虜的首級,立馬記軍功轉軍戶,帶著全家進城了。”
“從此以後,天天大米白麵吃到肚圓。”
當即有人不滿抱怨“別不是拿假的首級冒充的。”
“冒充?”那人晃著腦袋,嗤之以鼻“你當書吏們都是混飯吃的,每顆首級都要仔細勘驗!”
“誰敢殺良冒功,當場拿下砍了腦袋。”
“所以說,真想過好日子,就得靠胡人的腦袋。”
“得了胡人的腦袋,就能進城裡吃得飽穿的暖。”
“只恨胡人太少,怎麼都找不到!”
這番話,算是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眾人望向不遠處,高大的鄴城城牆。
天色漸晚,可城內多處都閃耀著躍動的火光。
那是城內的軍戶們在聚餐。
他們這裡歡天喜地的一餐,不過是軍戶正兵們的尋常餐飲。
“真是羨慕啊~~~”
城內。
人影浮動,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伙伕民夫們,在書吏的監督下,運送成車的物資送至各隊。
“鄭隊主。”
手持單據的書吏,示意大車上的東西。
“盒子肉五十罐,蜜汁金桃五十罐,黃酒五十罐。”
“黑糖五十塊,兔糖五十塊,香草五十根。”
“大肉煮五桶,白麵饅頭五百個。”
書吏將單據遞過去“請鄭隊主勘驗。”
乞活軍循晉制,每隊五十人,設一隊主。
此次大戰,城外有一大批取得諸胡首級者,立功入選軍戶,基本上將各部編制補充滿員。
鄭隊主拿著單據,仔細查驗對比大車上的物資。
看到最後,鄭隊主皺眉“不對吧,香草哪去了?”
此言一出,書吏等人瞬間面白,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
依照軍規,丟失軍資不但要雙倍賠償,還要挨軍棍。
有第二次,直接處置!好在鄭隊主很快就從肉桶之間,尋著了裝香草的盒子“找到了,掉這兒來了。”
他從大車上下來,就見著書吏等人癱在地上,大口喘氣。
鄭隊主急忙取自己的印鑑,蓋在了收據上,交給了書吏。
至此,郎主賞賜的物資交接完畢,之後的事情就與負責運輸的無關。
書吏等人趕著空車回去覆命。
本隊軍戶們圍攏上前,都在盯著鄭隊主。
他若是敢私吞,立馬就是一擁而上綁了,送去軍法處。
私吞郎主賞賜,唯死而已。
“咳~~”
鄭隊主咳嗽一聲,帶領眾人列隊,面向顯陽殿方向。
“拜謝郎主賞賜~~”
恭敬的向郎主行禮道謝,嗓門是一個比一個大。
“排隊來分。”鄭隊主招呼“一人一份不用爭。”
午餐肉與黃桃罐頭,軍戶們也是吃過,不是什麼稀罕物。
至於黃酒,其實就是啤酒。
因顏色泛黃,軍戶們皆稱之為黃酒。
酒水通常只有打勝仗之後才會發,深得軍戶們喜愛。
黑糖就是酒精巧克力,兔糖就是大白兔奶糖。
林道第一次發放這些東西。
甜味的糖在甜食匱乏的時代裡,毫無疑問大受歡迎。
許多軍戶並未直接吃掉,而是鄭重的收起來,準備帶回去給家人享用。
這年頭的糖,太難得了。
除了麥芽糖之外,就是頂著巨大的風險,去掏蜂窩取蜂蜜。
哪怕是麥芽糖,那也是用糧食做的。郎主發了糖,這可真是太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