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千軍萬馬竟折腰。
頭戴紫綸頭巾,身穿熟錦衣褲。
金銀鏤帶,五彩織鞋。
手執羽儀,鳴奏軍樂。
數以千計的女飛騎,宛如一道美麗的風景線,自鄴城方向浩蕩而來。
她們簇擁環繞著的,是一輛金銀描邊,珠玉點綴,綾羅為幕的龐大馬車。
身軀肥胖宛如野豬王的大趙天王石虎,坐在車架之中閉目養神。
“天王~~~”
黃門侍郎嚴生,於車駕外稟報“太子攜諸將,於三裡外迎駕。”
過了好一會,車駕內方才傳來石虎的悶聲回應。
“嗯~~~”
石宣等人一路趕來,於車駕前行禮。
然而車內的石虎並未理會,車駕繼續前行,直奔大營而去。
眾將的面色都有些難看。
很明顯,天王對他們的表現不滿。
一路來到軍中,石虎毫不客氣的佔據了石宣的大帳。
望著帳外密佈的宮禁甲士,石宣的面上閃過一抹陰霾。
太子,終究只是太子。
“你們打的好啊~~”
眯著眼睛的石虎,目光掃過眾人“死傷數萬之眾,連城頭都沒摸上去。”
諸將皆知其殘暴性情,無人敢於在此時辯解,全都是俯身請罪。
石虎是戰場上殺出來的梟雄。
自是知曉,亂世之中兵權的重要性。
如此之多的兵馬集結於此,交於太子之手,他又豈能放心。
過來之後先行一番敲打,確立自己的權威,也是順勢拿回兵權。
“強攻難成。”
見著眾人俯首,石虎語氣微緩“就沒想過別的法子?”
冠軍大將軍姚弋仲出列“請天王示下。”
“城中守軍各部。”石虎出言相詢“可曾試過收買?”
“功名利祿,金銀美人皆可允之。”
“那些漢兒世家門閥,不是最喜朝中權勢,地方田畝的嗎?”
“可允諾朝中為官封侯,地方上賞賜良田萬頃。”
“想要更高的官職爵位,更多的田畝都可以商量。”
“不怕他們提條件,只要願意提就行。”
“若有內應開啟城門,此戰何須如此麻煩。”
收買,永遠都是最高效,最省事的行動方式。
歷朝歷代各路胡虜,向來都是深知此道。
本就都是搶來的東西,給出去多少都不會在意。
反正待到事成之後,有的是辦法,連本帶利的全都收回來。
“天王。”
戎昭將軍張豺出列行禮“城中乞活軍,並無高門大姓之家。”
“甚至就連寒門小姓者,也不多。”
“嗯?”石虎大感驚訝“怎麼可能。”
“沒有高門大戶,那些黔首如何懂得打仗?”
“天王。”苻洪出列“確實如此。”
“這些乞活軍,都是從廣宗縣過來的。”
“臣等已然派人去探查過,他們是內訌之後分家。”
“高門大姓之家,都留在了廣宗縣。”
“那些黔首們,則是於奇人所領,奔赴襄國城。”
“倒是個有本事的。”石虎讚歎“寡人現在是越來越欣賞此人了。”
“李農。”
“你代寡人修書一封,勸降此人。”
“只要他願意歸順,寡人必當重用之!”
李農心中苦澀,卻是不得不出列領命。
他與林道打過交道,深知此人目光如炬,天生自帶傲氣與自信,壓根就不是甘心屈居人下之人。
勸降?
有個屁用!
這邊石虎的囑咐還未說完。
“若是城中不肯投降,那就尋些別的手段攻城。”
“打造攻城器械不易,那就挑選精銳夜襲。”
他的目光掃過苻洪,姚弋仲“此事就交你們去辦。”
兩人心頭微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領命。
苻洪是氐人,姚弋仲是羌人。
他們麾下的部眾,在石趙之中的地位高於漢兒,卻不如正經的國人羯人。
現在遇到危險的事情,自是他們先上。
石虎再挑人“棘奴。”
這邊石閔當即出列。
“你去一趟廣宗縣。”石虎囑咐“將剩下的那些乞活軍都帶過來。”
“若是不從,盡滅之!”
李農這裡,很快寫下了一份言辭誠懇,辭藻華麗的勸降書。
入城自然是不可能入城的。
兩邊打仗,重臣為使者,不是被殺就是被抓為人質。
這一點上,靖康時期的大臣宗室皇帝們,深有體會。
由騎士手舉白旗,策馬城外將書信射上城頭。
襄國城內。
林道此時正在巡城。
他是郎主,城頭奮力廝殺,城內各處打工安頓,不是他的工作。
提供物資,安撫軍心民心,賞罰分明保持各處穩定,才是他該做的事情。
看望傷兵,巡視城防,檢查女工們生產的衣服。
一路走到了最大的一座民夫營。
城內各處民夫營中的民夫數量,已是非常膨脹,足有數萬之多。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之前攻城之時,聽話躲在護城河裡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