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冰臺的地位很特殊。
他們只對現任秦王負責。
至於這個現任秦王是誰,不重要。
也就是說,即便如今的嬴政沒有掌權親政,但只要他還是秦王,是現任秦王,黑冰臺就會無條件的成為他手下最忠誠的情報力量,哪怕是趙姬這位太后,或是其他王室宗親,乃至呂不韋這個在明面上呼風喚雨的大秦相邦,也一樣無權命令他們,甚至把諭令發給誰都不知道,畢竟,黑冰臺沒有明確的駐紮地點。
這也變相確保了嬴政的安危。
當然,或許更應該說,是確保了現任秦王的安危。
如果嬴政不是現任秦王。
在當年的競爭中被成蛟擊敗。
那麼,黑冰臺就會效忠於成蛟,哪怕嬴政在日後會成為始皇帝,也休想再動搖黑冰臺的立場。
不過,這樣也好。
歷代秦王對黑冰臺都絕對的放心。
不乏立場的原因。
所以,在眼下的午夜時分,被黑冰臺秘諜驚動的秦王嬴政並沒有動怒,而是忍著腦中的陣痛,從那種半夢半醒渾渾噩噩的睡眠狀態中強行掙脫,披著一件長袍,看著床前不遠處單膝跪地的灰衣男子,按著眉心,眸光閃爍不定的低聲確認道:“你確定這個訊息是真的?”
“臣用命擔保!”
“每一位秘諜都是絕對的忠誠!”
“每一位秘諜彙報上來的訊息都是儘可能的準確!”
“既然措辭中不存在可能。”
“不管這位秘諜是透過什麼途徑得知的這件事,不管這位秘諜是用什麼手段獲取的這個情報。”
“臣都敢肯定,是真的!”
身穿灰衣的男子拱手講述道。
隨後,話鋒一轉,稍顯遲疑。
補充道:“但……這份情報中並沒有說新任羅網首領是誰,只能確定呂不韋會去望月樓跟新任羅網首領交接權力,想要確定這位新任羅網首領的身份,或是確定和相邦呂不韋見面的這個人是不是這位新任羅網首領的心腹,一切的一切,目前猶未可知,臣不敢擅自做決定,只能驚擾王上,還請王上息怒與恕罪……”
“無妨。”
“你考慮的很周到。”
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嬴政擺手,分攤了相關責任。
打草驚蛇確實是要不得的。
現有的情報是,呂不韋必定會失去羅網這柄兇器,然後,轉交給一個神秘人,這個神秘人的身份未知,但羅網接下來無疑會聽這個人的。
掩日倒是可以動一動。
但問題是,掩日的身份不合適。
一但被這位新任的羅網之主察覺,甚至就地處決。
羅網的損失雖然不小。
秦國的損失也一樣不小。
更何況,在呂不韋手下的羅網好歹是秦國的力量。
他反感呂不韋。
並不等於他反感呂不韋的力量。
呂不韋在商業上的那些舉措和給秦國帶來的改變,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能因為個人之間的恩怨影響國家整體的力量,雖然羅網只是一個情報組織和殺手組織,重要性其實不高,比不上十萬大軍,但在民間,羅網的影響力遠超十萬大軍,這是一支能在他一統天下後,依然監察民間,抑制江湖上諸子百家的力量。
浪費不得!
至於黑冰臺?術業有專攻,這個真沒辦法。
黑冰臺是由鐵鷹衛士改建而來的,歷經多代秦王,但人數始終不多,只有三百人到五百人,想要依靠這些人監察咸陽,勉勉強強能做到,想要依靠這些人監察秦國,就無能為力了。
所以,秦國境內的最大官方情報機構一直是影密衛,這也是懸在文武百官頭頂上的一柄利劍。
黑冰臺只是對秦王負責。
人數少。
但更加的精銳。
不過,以上的一切也只是相對的。
黑冰臺的精銳程度跟羅網的高層還是有差距的,起碼黑冰臺湊不出八位以上的宗師武者,而在人數方面,羅網更是能把黑冰臺按在地上摩擦,在秦國這裡,如果非要找一個能跟羅網抗衡的公式,或許讓黑冰臺和影密衛聯手,能在秦國境內與羅網打個不相上下,但如果出了秦國,進入其他六國,羅網依然是能碾壓黑冰臺和影密衛的,實力差距真的很大。
因此,雖然嬴政想不明白呂不韋為什麼會把羅網交出去,更想不出來有誰能讓呂不韋做到這一點,但他是絕不可能放任羅網離開秦國的。
一想到羅網在將來落到其餘六國手裡。
落到楚國手裡。
落到趙國手裡。
他就感覺頭皮發麻。
唯一讓他能接受的或許是羅網落到了齊王的手裡。
因為齊國近些年動兵較少。
一直是固守一隅。
威脅不大。
剩下的,哪怕是落到魏、韓、燕等相對比較小的國家的君王的手中,依然會給他帶來大麻煩。
所以,一想到這裡,嬴政也顧不上風險這種東西了,目光炯炯的看著這位單膝跪地的灰衣人,沉聲道:“速速安排我出宮,目標望月樓!”
“是!”
灰衣人稍稍猶豫了一下。
但秦王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
他也只能服從。
其實,按照他個人的想法來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嬴政這位秦王不應該做這種以身犯險之舉,實在不放心,可以讓他們黑冰臺頂上的。
等他們探查無誤後。
嬴政再親身前往也不遲。
就這,已經夠給那位未知的羅網新任首領面子了。
君王親自動身,想與其面談。
已經進入了禮賢下士的階段。
羅網的新任首領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一個殺手組織的老大,既沒有治國之能,也不是天人境武者,這種禮賢下士的流程已經很抬舉了。
何至於像眼下這樣。
冒險求見?
但黑冰臺一向沒有自身的意志。
這位灰衣人能做的也僅僅是親自駕車。
帶著嬴政一路疾馳到望月樓。
此刻的望月樓已是人去樓空,羅網的四位劍主、無麵人、呂不韋早已經離開,嬴政撲了個空。
不過,還有人存留就是了。
因為望月樓近幾日都被包場。
並非只有以上這些人能進來。
但話雖如此,在樓中觀望的葉擎蒼還是吃了一驚。
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白衣公子。
以及那個散發著宗師氣息,跟驚鯢差不多強的灰衣人,也可以說是馬伕兼護衛,微微一挑眉。
揮袖開啟大門。
舉起手中的酒杯。
對樓下的兩人致意。
見此一幕,嬴政也沒遲疑,坦坦蕩蕩的步入其中,來到二樓,看見了轉身面向自己的葉擎蒼。
見面的第一眼,誰都沒說話。
而在第一眼的交鋒後。
出於對這位未來始皇帝的尊重,葉擎蒼還是先退了一步,誇讚道:“黑冰臺的手段果真不凡!”
聰明人之間的談話往往不需要太多。
一句話。
足以表示身份。
嬴政看著對面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或許不止十七八。
但從相貌上看,顯然比自己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