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臨走之前,叮囑自己的兒子也就是我爺爺陳如飛:每年到他們最後聚會那棵柳樹下面,看看有沒有白布燈籠。燈籠在,說明他們都還活著。燈籠沒了,趕緊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只要能保住陳家香火,就算你們改了姓,我都不說半個不字。
打那之後,我爺就每年去柳樹下面看一次,可他再沒見過我太爺,也沒見過其他三個搖鼓的人,不管他去得多早,看見的都只有四盞沒點亮的白布燈籠。
那個年月兵荒馬亂,就算是京城也沒個安身的地方。幾年之後,我爺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哪還有心思管什麼燈籠不燈籠,就報名參軍離開了京城。直到打勝了仗,他才又回到了京城。
我爺走的時候只有不到二十歲,回來的時候都已經四十多了。
我爺自己說:要不是想念他爹,他不會再往柳樹下面走,也不會再見到那四盞白布燈籠。
那時候,柳樹沒了,燈籠還在。我爺又年復一年的守起了燈籠。
五年後,燈籠少了一個。
第七年,燈籠只剩下了一盞。
第十年,燈籠沒了。
又過了兩年,我爺忽然離家出走,從此渺無音訊。
直到我出生那天。
我爸還沒來得及抱我,就不知道怎麼了,眼睛看著門口,非說我爺回來了,發了瘋的往外跑,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只拎著一隻白布燈籠。過了沒多久,我爸就離開了人世。
我爸臨死時,一手抱著我,一手指著牆角,掙扎著想說什麼,最後死不瞑目的嚥了氣。
我爸走的第二天,我爺真回來了,誰問他什麼,他都不說。連夜安葬了我爸,就帶著我離開京城去了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