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說,公子前往御史臺看文書那可是整整一個月風雪無阻。而公子一個人在御史府有時一坐就是枯坐一整天,一整天不與任何人說話,安靜查閱文書。
田安的眼角溼潤,他感覺公子就像當年秦孝公,那位為人厚重且堅韌的秦孝公又回來了。
這場凍雨到了午時才停,地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粒。
扶蘇回到高泉宮之後,又給張蒼去了書信。
臨近夜晚的時候,就有人帶來了張蒼的回信。
扶蘇正在給一條烤魚挑著魚刺,以此來消磨時間,等田安將老師的書信遞上來,這才開啟竹簡看著。
田安道:“公子,這魚涼了可就腥了。”
扶蘇的目光看著竹簡,道:“餵魚。”
田安笑著端起盤子,將這條烤魚丟入了魚池中。
高泉宮的人們很高興,公子所期盼的梅花終於開了,原本應該在去年入冬開放的梅花,到了今年二月才開。
晚是晚了一些,但總算開了。
公子修建西渭橋的大事,也終於有了著落。
秦國是有開春大朝會的規矩的,在漫長的寒冬時節秦國會休朝,等到來年穀雨之後才會有開春大朝會。
這個規矩一直延續到現在,如今暖春還未到來,凍雨卻先至。
這天氣令人擔憂,切莫耽誤了農時。
秦人習慣了耕與戰的生活,人們都期盼著寒冬早點離開關中,讓人們可以早點去田地裡勞作。
今天,一隊人馬路過商顏山,章邯遠遠看到了車駕的規模就當即行禮,如此規模還會有誰,能讓蒙武大將軍與王賁護送,必然是始皇帝。
那車駕距離商顏山並不近,大概有三五里地。
不多時,一隊騎兵馳騁而來,領隊的正是蒙武大將軍與副丞相馮去疾。
章邯躬身立在一旁,任由蒙武大將軍與馮去疾進入村子。
大軍沒有拿這裡的糧食,也沒有過問低頭行禮的叔孫通與李由,只是那位副相詢問了一群孩子。
叔孫通使勁眨了眨眼,這位大秦的副相真的在詢問孩子。
在公子家僕們擔憂的目光下,他們的孩子十分從容地回答了副相的問題。
聽了孩子們從容的回話,就連叔孫通都覺得。
他多半是真的教出了三百個不得了的弟子,可教這些孩子的人不只是自己,還有李由與張蒼。
始皇帝的車駕就在商顏山的北面停著。
馮去疾策馬來到了車駕邊,行禮道:“臣都詢問過了。”
“扶蘇對那裡做了什麼?”
“公子讓叔孫通與張蒼教那些孩子。”
“教?呵呵呵……”
車駕內傳來了始皇帝的笑聲,“叔孫通是孔子後人的弟子,張蒼是荀子的弟子,扶蘇把這兩人放在了一起,倒是有意思。”
馮去疾道:“臣問了那些孩子,他們都學了什麼,他們說學了徙木立信。”
“徙木立信?”
“當年商君變法,為了讓黔首能夠信任秦官,商君就下令誰能夠將一根木頭扛到城北,就能得到一百金,可那時候沒有黔首相信,當有一人真的將木頭扛到了城北,商君真的賞賜了對方一百金,如此,黔首們只信商君。”
車駕內安靜了許多,馮去疾也相信始皇帝是知道這件事的。
因為這個故事是真事,早就在一百年前,就在秦人之間傳遍了。
未等始皇帝回話,馮去疾又道:“臣問那些孩子,為何給他們講這些故事,孩子們說秦法賞罰分明,有功必要賞,在秦為官就要取信於黔首,唯有取信於萬萬千的黔首,秦法才能立足。”
“官吏必有職責所繫,就要言必信,行必果乃官吏執行之魄力,不取信於民何以為官?”
“唉,這天下這麼大,能有幾個商君?”
車駕內的始皇帝一聲感慨,車駕外一眾官吏與將軍紛紛肅穆行禮。
“回宮,朕也想看看那些故事了。”
蒙武朗聲道:“回宮!”
這支龐大的護送隊伍,只是出來短短半天,又匆匆回去了。
一個故事就讓始皇帝打消了出來看春景的想法。
在回去的路上,已有人將商顏山的故事送了過來。
一路上,嬴政翻看著這些故事,又問道:“那些孩子都是扶蘇的家僕嗎?”
馮去疾回道:“臣詢問過那些孩子,他們是公子的家僕。”
“嗯……是朕賜給他的。”
嬴政才想起這件事,不過是李斯礙於齊魯博士的糾纏,讓扶蘇開府招攬名仕,不過這件事在後來就不了了之。
再回想,嬴政才後知後覺,扶蘇已做了這麼多。
扶蘇並不知道今天父皇出遊的見聞。
而此刻,扶蘇站在當年呂不韋的舊宅內,舊宅內的一切都很老舊,屋子年久失修有些漏雨了,地上的還有雨水,田安帶著人正到處巡察,看看哪裡需要修的,哪些傢俱需要置換的。
扶蘇面前站著一個人,此人名叫毛亨,也是荀子弟子。
其人與韓非,李斯在同一時期拜在荀子門下求學。
這毛亨有個伯父,其伯父叫毛遂,毛遂自薦的毛遂。
“亨拜見公子,願為公子效命。”毛亨聲音十分響亮地講道。
“慢著。”扶蘇梳理著自己的思路,三緘其口一番,才言道:“毛遂是你伯父?”
“正是。”
“當年毛遂與楚國的春申君黃歇聯手,你伯父與楚王歃血為盟,聯手抗秦。”
毛亨沉默了片刻,蹙眉不語。
扶蘇低聲道:“如此淵源,你還效命?你與秦應該是世仇呀。”
……
注:監祿主持修建靈渠,有人稱其史祿,這裡作者用監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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