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落在咸陽城,淳于越望著一駕駕離開的馬車,每一駕馬車上都坐著一位齊魯博士,而且都有秦軍周全的護送。
再回頭看去,周青臣也登上了車駕。
淳于越道:“此去北方,多順從秦軍,切莫違抗軍令。”
周青臣坐在車駕上,一言不發,就任由秦軍趕著馬車將他帶出了咸陽。
淳于越神色凝重地送別這些人,這才見到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也望著遠去的車駕。
此人正是被始皇帝與丞相李斯請來咸陽的待詔博士,叔孫通。
淳于越道:“希望,這些人去了之後能平安回來。”
叔孫通撫須迎風而立,道:“會回來了的,李斯不過是想讓他們看看北方的形勢,而不是為了殺他們。”
淳于越又道:“聽聞你見過公子扶蘇?”
叔孫通嘆道:“見過一次。”
“可惜,公子一直不見老夫。”
叔孫通又道:“今天還有幾個老友要見。”
淳于越神色不悅還想再說什麼,再回頭看去,見那叔孫通已快步走遠了。
雪天中的咸陽城,十分蕭條。
扶蘇覺得,當天色就要入夜的時候,反倒會讓人覺得咸陽城很溫暖,因為入夜的時候,在咸陽城一間間屋子中都點著燈火。
黑夜籠罩咸陽,漫天都是風雪,家家戶戶的窗臺上還有積雪。
那從人們家中窗戶照出來的點點燈火光,在這個寒夜中顯得異常溫暖。
扶蘇從城牆邊的鼓樓走了下來,剛剛站在鼓樓上,看著萬家燈火的景色,這種感覺很好。
前來換防計程車兵,見到公子連忙行禮。
扶蘇頷首道:“有勞了。”
士兵再一次躬身行禮。
自從商鞅變法之後,秦人都是善於追求自我價值提升的,其實這也無關是否是秦人,換作別人,不論是誰都一樣,幾百年過去了,人們太渴望一個能夠上升的通道。
扶蘇想起了自己的家僕,幾個婦人為了爭搶一架高效的紡車都會互相敵對。
李斯從一個廷尉升任到丞相是一次自我價值的提升。
田安遞上一卷書,道:“公子這是,章邯將軍送來的名冊。”
扶蘇接過名冊確認了一番,又道:“早些休息吧。”
聞言,田安退出了公子的寢殿。
這輩子,扶蘇已經習慣了每天不知幾點睡,每天不知幾點醒的生活。
只有在每天醒來的時候,扶蘇問了田安之後,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大概是昨天太晚睡了,扶蘇醒來洗漱著,問了田安之後,才知道現在是辰時。
不過現在都休朝了,也就不用在意什麼時候睡醒。
洗漱完,扶蘇用浸了熱水的布巾,使勁擦了擦臉,隨後在冷空氣長出一口氣,熱氣化作了一團霧。
洗漱完,扶蘇親手準備著自己的早食。
今天的天氣依舊灰濛濛的,扶蘇坐在爐子邊,等著米粥煮開。
有個內侍腳步匆匆而來,“公子,有人求見。”
平日裡老師來見,這些內侍也會直接說丞相來了。
扶蘇喝著一碗熱水,道:“誰來求見?”
“是個叫叔孫通的人,說是來還書的。”
扶蘇一手端著碗,碗中的熱水還在冒著熱氣,又道:“請人進來。”
早晨時分的高泉宮是忙碌的,來來往往的宮人們正在打掃這裡,清掃著地面的積雪。
宮裡的積雪看起來更厚,叔孫通走在清理出來的小道中,一直來到了殿前。
公子扶蘇就坐在殿前,而在面前還有三個爐子,每個爐子上都有大小不一的陶碗。
叔孫通雙手捧起竹簡,道:“公子,這是先前伏生老先生所借的書,臣特來歸還。”
扶蘇示意讓田安接過書卷,一邊揭開陶碗的蓋子,將一些切好的魚肉放入碗中,再煮片刻。
叔孫通觀察著公子的舉動有些好奇,疑惑的眨了眨眼。
叔孫通的鬚髮花白,從鬚髮上來看該有五十歲有餘了,再從他的氣色還有微胖的臉頰來看,大概有四十歲,如今的古人實在不好分辨年齡。
就比如說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留著長長的鬚髯,不把對方的鬍子颳了,光是看著那張滿是須髯的臉,就會往三十歲以上猜測對方的年紀。
而在古人的樣貌上來看,扶蘇又發現中年時期就白鬚白髮的人也有不少,可能一個鬚髮花白的人只有三十餘歲,四十餘歲?
注意到對方的目光,以及以上這些念想,就是扶蘇剛剛在幾個呼吸間所思慮的。
而面對對方好奇地目光,扶蘇道:“怎麼,大秦公子親自動手做飯食很奇怪嗎?”
聞言,叔孫通又連忙行禮,解釋道:“臣……臣只是覺得少見。”
扶蘇道:“其實吧,做飯是一件很有意思,尤其是在消耗時光與成就感,你就當我這個大秦公子太清閒了。”
叔孫通又是意外一笑,又道:“大秦的公子的確與當年六國的公子不同。”
不得不說,聽這人講話很舒服,齊魯博士中還是有會說話的。
扶蘇將魚粥端了起來,擺在一旁放涼片刻,又將另一個爐子上正在煮著的豆漿也端了下來。
“這個叫做豆漿,是商顏山的人們磨出來的,研磨此物很累的。”
田安明白公子的意思,就將桌案搬了上來。
叔孫通的面前放著一碗豆漿,一碗魚粥。
扶蘇自顧自地吃著,還又看了看擱在一旁的竹簡。
叔孫通又看了看四下,這裡的每一個內侍與宮女都面帶笑容的看著自己。
見公子已快將一碗粥喝完了,叔孫通這才端起碗飲下一口熱粥,溫熱的粥入口,還有些鹹味,夾雜著一些魚肉。
這碗粥好吃得讓叔孫通瞪大了眼,他大口吞嚥著將碗中的粥全部喝完。
再端起一旁的豆漿,仰頭一口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