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身在其位,做不好該做的事。身為其位,膽敢推卸責任,耽誤政令傳遞。
只要懷有私心,從中撈取好處者,都是大秦的敵人。
在如今的咸陽城人心中,公子扶蘇是一個十分嚴苛的人,這位公子師承荀子,又拜李斯為師,說不定將來的秦律會更嚴苛。
最近,李斯的心情很不錯,他正在家中望著一棵樹發呆。
家中的僕從喚道:“丞相?”
李斯依舊抬頭看著樹上的柿子。
樹上已有柿子了,但柿子還未成熟。
“丞相?”
李斯收回目光,在家僕的呼喚下終於有了反應,沉聲道:“何事?”
“丞相府來人了,說是還有不少事要丞相主持。”
“張蒼呢?”
“張蒼去咸陽橋。”
李斯又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道:“今年的秋雨怎麼來這麼早。”
家僕尷尬笑著頷首道:“是呀。”
李斯走出了家門,就見到了對門呂不韋宅邸的門開著,心中有些困惑就站在原地,多看了一會兒。
他正打算要問,就見到對門府邸走出來一個人,這個人正是田安。
田安與身後的幾個內侍拿著書卷。
見狀,李斯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是來給公子拿書的。
田安行禮道:“丞相。”
李斯看了看四下,擺手示意家中的家僕回去,他自己則跟上了田安的腳步。
田安一路走著,身後跟著幾個帶著書的內侍,又對跟在一旁的李斯道:“公子與王少府商量過了,說是讓李由回咸陽。”
“公子何時說的?”
田安回道:“章臺宮設宴那天,公子與王少府商議過。”
李斯感慨道:“李由這孩子不才,老夫本想讓他去上郡歷練。”
田安遲疑了片刻,道:“丞相不必如此,公子說關中入秋了,蜀中的這個時節多蚊子,每每這個季節,李由來信總會抱怨蜀中蚊子多,公子擔心他會留在蜀中治理蚊子,唉……丞相有所不知,公子常說蚊子是環境中的必然存在的,是消滅不完的……”
李斯多問了兩句,田安的話匣子就開啟了,他老人家一路上嘮嘮叨叨說個不停。
言罷,就走到了宮門口,田安又道:“公子還說了,等到行冠禮那一天還請丞相相隨,丞相是公子的老師,由丞相領著公子前往行冠禮。”
按照禮制,能夠領著行冠禮之人走上祭臺,這多是晚輩族親中,十分重要的長輩才會被小輩請求。
“還請告知公子,李斯一定到。”
聽到丞相如此肯定的答覆,田安微笑著走向了高泉宮。
高泉宮,扶蘇正看著眼前的三駕金車,王翦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扶蘇甚至可以走入車駕上睡下,笑道:“老將軍,果然厲害。”
這一眾宮女與內侍看著金車,也有些晃眼,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離譜的賀禮。
雖說並不是真的純金打造,但通體彩繪,用銅器做框架,再用金銀來做構件,極盡奢華。
對外說,在公子扶蘇行冠禮之前,人們只知道老將軍送了三駕車,人們所想的應該只是用料比較好的那種。
扶蘇坐在金車的車轅上,又沉思片刻,作出了結論,這種車肯定是不能拉出去的,多半也只能放在宮裡吃灰。
田安帶著書卷回來了,他行禮道:“公子,丞相答應了。”
扶蘇吩咐道:“把這三駕車拉進庫房吧。”
田安望著三駕車神色凝重,低聲道:“公子,庫房放不下。”
“那就找人擴建一下。”
丟給田安這句話,扶蘇就走回了殿內。
殿內依舊鋪著一張地圖。
但凡有些許清閒的片刻,扶蘇將這些時間用來培養自己的愛好,畫地圖就是最近培養出來的其中一個。
不多時,就有幾個內侍站在了殿外,他們講述著自己的丈量所得,生怕自己丈量錯了,講出來時還有些哆哆嗦嗦的。
扶蘇道:“不對呀,咸陽橋到岐山怎麼會是二百六十里?”
聞言,剛答話的內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道:“回公子,真是二百六十里……”
扶蘇還是搖頭,他記得後世的地圖不會這麼遠。
丈量出錯是因現在的道路有些偏差,因此丈量的路線出現了偏差。
正常來說,也就二百三十里地。
扶蘇並不怪這個量錯的內侍。
在條件如此簡陋的當下,有誤差也是正常的。
再者說,人類在測量這件事上,任何精密的儀器都無法避免誤差。
淅淅瀝瀝的秋雨將咸陽澆得溼漉漉的,田安又讓人建設了三間庫房。
眾人咬著牙關,十分吃力地將金車推入庫房中。
田安倚著門,大口出著氣,問到:“他們是怎麼將這金車拉到宮裡的?”
“來時,整駕車都是用黑布蓋著,有牛拉著,還有上百個家僕一起推車。”
田安緩緩搖頭,他覺得公子也明白了,這金車運入宮中之後,就只能留著吃灰了,因為根本拉不動。
秋雨依舊下著,田安讓人將庫房收拾好,就回到了殿前的屋簷下,他見到公子正在喝著熱水,在一旁的桌上,放著一塊布絹。
田安拿著水壺給公子續上熱水,目光看了一眼這卷布絹,看字跡是公子高所寫。
扶蘇道:“高來信了,他說冠禮那天,要來觀禮。”
田安額頭還有些汗意,他道:“三駕金車都在庫房了。”
“我記得當年周天子的車駕也有金車,老將軍這賀禮不算逾制嗎?”言至此處,扶蘇又淡定地飲下一口熱水,低聲道:“老將軍不識禮數,嗯……不會有人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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