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李由,他朗聲道:“郎中令有命,讓末將前來迎公子回章臺宮。”
王賁與他交談了幾句,李由就加入了隊伍中,領著這支兵馬繼續前往咸陽城。
見李由騎著戰馬到了車駕邊上,扶蘇問道:“你現在在郎中令麾下辦事?”
郎中令也是九卿之一,主要執掌皇城城防,如今由蒙武大將軍兼領。
按照以前,九卿之一的郎中令應該是蒙恬的,可能是蒙老將軍覺得蒙恬的功勳不夠,就讓蒙恬去上郡掙軍功了?
但原本,九卿之一的郎中令這個位置就是給蒙家的,自然不會給外人,讓蒙武來兼領自是合適的。
況且,王家也在九卿的位置中,佔有一席之地。
李由解釋道:“太尉說我守在蜀中排程兵馬糧草有功,讓我在衛尉任職,仍舊是校令。”
“這多半又是老師安排的。”
李由騎在馬背上,頷首道:“就是父親安排的。”
雖說都是軍中校令,但歸屬不同,如今的李由依舊還是一個小小的校令,但卻是皇城中樞直屬的,待遇與以前天差地別,而且就在宮門當值,離家也很近。
“在雍城時,你說你爹只要孫子,要將你趕走,如今卻依舊將你留在了咸陽。”
李由道:“不用父親趕我,等過了冬,我自請去戍守上郡。”
扶蘇在心中幾次勸自己,那是別人家的家事不要去插手,哪怕李斯是我的老師,李由是我的好哥們。
心中幾次反覆勸自己之後,扶蘇就冷靜下來,隊伍也走到了咸陽城下。
王賁先一步去了軍中稟報,田安看到公子還坐在馬車內,依舊是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就連後方坐著公子高與公主陰嫚的馬車也都一樣,安靜地在夜色中,尤為安靜。
這種表現是最令軍中的將領安心,身經百戰的甲士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樣的舉動最危險。
等到城中守將確認之後,扶蘇聽到有不少將士翻身下馬的動靜,而後還有交談聲。
李由行禮道:“公子可以入城了。”
“嗯,進城吧。”
田安依舊趕著馬車,這個時候的咸陽城已宵禁,所以顯得十分安靜。
馬車走在寬闊的街道上,一路朝著咸陽城而去。
直到走入宮門,扶蘇道:“讓弟弟妹妹先去休息吧,我去見父皇就好。”
田安頷首,下了車轅領著公子高與公主陰嫚先去了高泉宮休息。
扶蘇也走下馬車,整了整衣襟,站在宮門前抬頭看去,視野盡頭就是燈火通明的章臺宮。
李由還要繼續在宮門口值守,扶蘇就走向了章臺宮。
此刻的章臺宮內,嬴政正在吃著一碗麵,目光盯著文書正在看著。
扶蘇走上章臺宮前高高的臺階,似乎是始皇帝提前有交代,不用經過稟報,就有內侍主動領著公子走入大殿。
來到溫暖的大殿內,扶蘇一直走到父皇近前,見到地上還散亂著幾卷竹簡,看著還挺亂的。
也沒等父皇開口,扶蘇很自然地將地上的竹簡收起來,而後重新整齊擺好。
嬴政擱下碗筷,繼續拿起筆,就要處置國事,又道:“冠禮可還順利?”
扶蘇道:“很順利。”
“這些天你不在咸陽,渭南那邊的建設頗有成效,你應該去看看。”
“兒臣如今回來了,得了空閒自然會去看的。”
嬴政頷首道:“坐吧。”
扶蘇在一側坐下,而後又拿起邊上的竹簡看了起來,這卷竹簡所言的是一個有關張良的韓地舊貴族的記錄,這上面所寫的都是有關張良近三年的行跡。
“朕讓李斯去查這個人了,此人當年在韓地也是頗有讚譽的,只是此人又跑了,現在音訊全無,能讓李斯都找不到的人,並不多。”
扶蘇看到竹簡上所寫,這個張良去過燕地,齊地,也在楚地徘徊過見過幾個六國的舊貴族。
不過,見記錄上的文字,張良此人往往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甚至不會超過一個月。
最近一次是在洛陽,只是留了三天,他在洛陽結識了一個當年的舊貴族,並且詢問對方是否要反秦復國。
只是這個舊貴族沒有當場拒絕張良,而是事後請張良去休息,背地裡派人去尋找縣尉,讓縣尉帶兵前來拿下張良。
但,這個張良像是事先就知道對方會這麼做一般,等縣尉到來,張良早就從客舍翻窗離開了,當地的縣尉搜尋一個月都沒有找到張良。
而事發的日期,正是雍城行冠禮的那一天。
這可能對父皇來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大概是這個張良幾次三番從秦軍的追查中逃脫,令父皇與丞相好奇。
扶蘇又拿起另外一卷文書,仔細看著,低聲道:“父皇。”
嬴政正在竹簡上書寫著沒有當即回話。
“兒臣想讓李由去西戎地界。”
聞言,嬴政手中的筆短暫停下,問道:“為何?”
扶蘇道:“兒臣想讓李由作為使者,看看西戎的人們近況。”
嬴政低聲道:“這是李由他自己請命?”
扶蘇又道:“不是。”
嬴政依舊在書寫著,在竹簡上書寫時神色正蹙眉。
“是兒臣看李由與老師父子不和睦,擔心會出現什麼亂子,雖說是老師的家事,兒臣不該去過問,可若滿足李由不想留在咸陽的條件,又不能讓老師在政事上因家事分心,讓李由離開咸陽,也挺好。”
嬴政低聲道:“你是覺得讓李由離開咸陽,李斯才能更全心全意地為國事出力。”
扶蘇頷首。
是人都會有私心,嬴政覺得這是扶蘇為了李由這個朋友才會開口,甚至還在為這件事辯解。
這樣才覺得扶蘇真的像個年輕人,這個兒子更有人味了一些。
嬴政道:“李斯的孫子要等明年才能吃一些稀粥,如今還需要餵養,等來年吧,朕會與太尉商議西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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