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擺手道:“公子不用再造的,這一個就很好。”說著話,田安離開了這裡。
扶蘇依舊看著各縣的縣誌,這些縣誌都是各縣近年來的記錄,足夠自己做一些準備工作。
田安在回來的時候,手裡提著一條黃河鯉,還有些河蚌與小蝦。
這些應該都是田安向這裡的村民用糧食換的,只要一小袋糧食就能從村民手中換得這些河鮮。
依靠黃河長大的人們有著極好的水性,他們每一次下河,幾乎沒有空手而歸。
而後他們撈上來的河鮮就是一頓飯食。
而田安給他們的麵條是這些村民們最喜歡的,他們也願意用更好的河鮮來換取麵條。
像麵條這種精細吃食,他們自己喜歡,他們的孩子更喜歡。
田安回來之後,他就開始扯麵了,在敬業縣扯麵時總會有人前來圍觀,在潼關倒是沒有這麼多圍觀的人了。
田安扯麵的動作也越來越熟練,越來越有一種扯麵老師傅的感覺。
扶蘇開始清理眼前的小蝦,河蚌與黃河鯉。
黃河鯉先要去腥,扶蘇拿著一把小刀刺入魚的鰓根,將魚倒掛放血。
而後拿出蔥姜處置河蚌與小蝦。
一旁的田安也在準備著主食,一根根寬大的逐漸成型。
將魚放血好了,扶蘇開始颳去魚鱗,剪開魚腹,一切流程得心應手。
如果是外人看到這一幕,知道正在殺魚的人是公子扶蘇,多半是不敢相信的。
不消半個時辰,一盆河鮮的拼盤就做好了,小蝦正在小鍋中煎出了蝦油,河蚌肉也在煎烤下,冒著熱氣。
扶蘇接過田安遞來的一碗麵,一邊吃著面,再夾一口河鮮吃。
坐在黃河邊用飯,吹著迎面而來的晚風,天色逐漸入夜,天邊的夕陽也終於沉入了地平線。
翌日,扶蘇早早睡醒就與老將軍在黃河邊練著劍,又是簡單的劈砍刺的招式。
原本,其實長戈與重戟也是如此,現在長劍也是如此。
用老將軍的話來說,在戰場上,只要你力氣夠大,反應足夠快就能殺死更多的敵人。
當陽光正好照在整個潼關縣的時候,整個縣也就熱鬧了起來。
雖說是農忙時節,辛勝將軍也能夠抽出一部分人手來修建潼關的關城,潼關縣的村民能夠找個三五十人。
每天早晨練到後襟被汗水浸溼這才結束。
也在這個時候,渭南各縣的縣官送來了他們呈報。
扶蘇也開始了今天一天的工作。
今天,田安帶著一卷書而來,“公子!張御史來信了。”
雖說張蒼在洛陽,潼關距離洛陽其實並不遠,可以書信往來,三天前給老師送去的書信,現在才來了回信。
黃河的河水聲依舊在耳邊,扶蘇開啟書信看著其中內容,先前問詢的是如何建設一個郡。
在老師的回信中,講述了少府丞的職責範圍,下屬的工室,織室,包括營造宮殿,甚至是衣食。
說來,到現在為止,扶蘇還沒有好好去了解過少府丞這個官位的具體職能。
看了老師的回信,倒是有些明悟了。
總而言之,老師是希望我自己充分發揮少府丞的權力?
思量了片刻後,先是寫了一封書信讓人送去咸陽,安排一些工匠先來潼關協助建設城關。
其實只要動用自己的權力,扶蘇發現自己能夠動用的資源其實還不少,這些天扶蘇一直在熟悉自己的權力範圍,並且熟悉少府丞這個職位。
除了尚方的兵器製造與皇陵修繕,其餘的工匠都可以排程。
當然了,能夠排程多少人,還要看丞相的意思。
在丞相這一關上,扶蘇還是很有信心的。
寫完書信,扶蘇讓田安將信送去咸陽。
而後開始翻閱各縣的文書,寫得都是關於建設的進度的事宜,其實與昨天的內容也差不多,倒是程邈將二十萬民夫安置得很穩當。
現在的華陰縣有六萬口人,新合併的大荔縣八萬口人。算上敬業縣,重泉以東的各縣,零零總總加起來還有十四萬人口。
算上那二十萬民夫,整個渭南也就三十多萬人。
若沒有遷居而來的二十萬口人,攏共也就十餘萬人。
扶蘇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沙盤,眼看著就要到了午時。
黃河邊的小屋前,主僕兩人用了午食之後,安靜地各自做著各自的事。
到了午後,田安就會打瞌睡。
等扶蘇將文書整理好,讓人送去咸陽城。
再回頭看去,見田安也睡著了,扶蘇乾脆也閉眼,躺在了竹椅上。
主僕兩人睡得很安靜,他老人家雖說睡著,可眼睛是半眯著的,如果有什麼人靠近,他會第一時間醒來。
餘下的幾天,留在潼關的這一個月,扶蘇也養成了午睡的習慣,一天不午睡,整個下午都會沒精神。
這天,扶蘇坐在河邊正在烤著魚吃。
田安都會多扯一些面,分給被官兵攔在外面的孩子。
以至於,現在田安扯麵的時候,就有一群孩子眼巴巴地看著。
今天也是如此,扶蘇道:“去敬業縣派幾個人,教會他們如何制米麵。”
田安點頭就去吩咐,順手又將多餘的面分給了孩子們。
扶蘇吃著餅嘆息一聲,其實田安是一個很善良的老人家,他從未呵斥過那些無禮的孩子,反而很照顧他們。
扶蘇坐在黃河邊,看到田安也走了過來。
平靜的黃河倒映下,扶蘇見到坐在岸邊的自己與站在一旁的田安,主僕二人這一個月,像是相依為命。
“糧食還沒長起來。”
“回公子,夏收就能收穫糧食了,看著還要等很久,其實也不久的。”言至此處,田安又想了想,接著道:“當初敬業縣要開荒,他們都在等著一場雨水,後來公子說這天也該下雨了,之後老天真的下雨了,田也就活了。”
扶蘇挑乾淨魚刺,將一口魚肉放入口中,一邊吃著道:“嗯,其實也不用很久,等著等著糧食就會豐收的。”
“公子還有很多事要做,老奴不一樣,老奴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可能是他老人家看慣了糧食長出來,糧食又被人們收穫,每一次糧食播種下田就意味著他老人家又老了一歲。
田安很善良,他同樣也很珍惜這人間。
如果真的等到要死的那一天,他多半是最不情願的。
“我覺得人的一生很漫長,你千萬不要說自己無足輕重。”
田安點著頭,他的眼角又有了些淚水。
扶蘇站起身,又道:“老師也該從洛陽回來了,他在洛陽該做的事情也該都做好了。”
田安回道:“先前讓人去打聽了,洛陽還有許多事要善後,忙完這半月也該回來了。”
“有五天了,我身為少府丞向咸陽徵調了工匠,丞相也該來訊息。”扶蘇望著咸陽方向低聲道。
“這就讓人再去問問丞相。”
“不用了,如今南方與北方都忙,老師與朝野都忙得兩頭轉,多半是顧不上我這邊。”
田安是真的想去問問李斯,不過公子這麼說,那就罷了。
一夜過去,昨晚零星下了一些雨水,地上溼漉漉的,今天依舊沒有收到咸陽的訊息,只不過程邈讓人送了一卷文書。
現在的程邈正在組織各種的人手,開荒與遷民落戶的事都是他與叔孫通在安排。
扶蘇看著文書上的內容,這上面寫著的是,等到糧食豐收那天,遷居而來人們都想要朝拜公子扶蘇。
田安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也看著這卷文書,公子所見大概是治理事宜,但田安看到的是二十萬人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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