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欣的話語說罷,神色多有忐忑。
李斯思考著這些話,又道:“如你所言,六國的舊貴族會在各種條件上,一次次增加要求。”
司馬欣行禮道:“這正是憂慮所在,人心是永遠不會被滿足的。”
李斯一手揹負,神色凝重地望著遠方,道:“除了婁敬的這個方法,你還有更好的方略嗎?”
聞言,司馬欣沉默了,其神色也越發的忐忑,他當然想說肯定有更好的,但他思來想去又沉默了,他心中的確沒有想過更好的方法。
李斯倒也不意外,徑直朝著潼關城走去。
司馬欣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回頭看向李斯,只能看到一個背影。
但在李斯面前,司馬欣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李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看穿了自己有幾分本領。
站在原地的司馬欣很彷徨,更加地羞愧。
等李斯走遠了,司馬欣走回了縣衙,而後關上門。
再之後,有人說司馬欣一直閉門苦讀。
今年蒙恬又從北方送來的羊群,而這些羊群透過買賣,送入了咸陽城。
咸陽城外的一處營地裡,送羊群入關的隊伍就在此地。
幾個士卒聚居在城外,他們要在這裡整合輜重,而後一起運去北方。
在上郡駐紮的兵馬每個月都需要大量的糧草與輜重,今年也不例外。
今年這支運送輜重的隊伍來得早,始皇帝正在北郊避暑,這些事也落在了扶蘇的身上。
程邈正拿著一卷竹簡,一手提著一支筆,核對著運送的貨物。
扶蘇向一旁的將士手中借了弓,正在熟悉著拉弓的力道,這種弓是用來騎射的,說是拉開弓弦會容易。
但要造成殺傷,其實拉開力道並不輕鬆。
一箭放出,落在十步外的靶子上,卻沒有落在靶心上。
站在公子身邊的校尉問道:“公子的箭術有人教過?”
扶蘇回道:“辛老將軍教過,不過近來有些時日沒有練,生疏了。”
言罷,又是一箭放出,弓弦還有震動聲,箭矢落在靶子上。
李斯從熱鬧的城門中走出來,一路來到公子身後,道:“公子,洞庭郡送來了文書。”
扶蘇望了望更遠處的靶子,張弓搭箭,又是一箭放出這一次箭矢沒有落在靶子上,而是落在了地面上。
李斯又道:“今年三月,洞庭郡尉發弩卒三千馳援趙佗。”
“嗯,知道了。”
這種事情的確也只是知道而已,已經發兵馳援了,咸陽知道訊息也就足夠了。
李斯道:“臣昨天去過渭南了。”
如今始皇帝正在北郊避暑,大秦的國事就落在眼前兩人身上,分別是李斯與公子扶蘇。
不過現在的國事依舊是丞相李斯主導,公子扶蘇多數時候只是過問。
因始皇帝的囑咐,公子扶蘇只是監理國事,真正主持國事還是丞相李斯。
或許是覺得公子扶蘇年輕,始皇帝還是希望公子扶蘇在能夠獨自處置國事之前,多向李斯學一學。
扶蘇將手中的弓交給一旁的將士道:“這樣的弓在匈奴人手中,有很多嗎?”
“回公子,幾乎每個人都有。”
“蒙恬手裡多嗎?”
“該是足夠的。”
扶蘇又道:“今年多了不少麥子與豆子,我還備了不少鹽。”
說話間,扶蘇開啟一個木桶,桶中存放的就是鹽,這些鹽都是蜀中送來的鹽。
“公子放心,我們吃得慣。”
“好,可還有什麼需要的,我去準備。”
那年輕的將軍又道:“按照軍律,男子十七歲傅籍,輪流戍邊,今年也是如此,蒙恬將軍讓我等帶人去上郡,替換人手戍守。”
秦軍軍律的確有一條,男子十七歲就有職責入軍戍守邊關,每一批人都是輪流戍邊。
要放在以前,關中的男子隨便拉出一個,那都是在外打過仗的,李斯問道:“上郡需要多少人手?”
“回丞相,需要三千人,不過蒙恬將軍說了,可以等夏收之後,再行北上,等三千人到了上郡,替換下來的人就能回來了。”
“此事不容耽擱。”扶蘇又道:“有勞丞相。”
李斯回道:“公子放心,每年各縣每個亭的所有男子都有記錄,就算是有不在家的也知道他們的去向,縣裡每年都會讓各亭鄉查問人口,誰家的孩子年滿十七,都有在案,直接讓縣衙送人就好。”
在效率與執行力方面,秦法的優勢就顯露出來了。
嚴格且細緻的秦法下,一個男子每長一歲縣裡都要登冊造案,甚至是他們是不是出了遠門,哪怕是出了遠門也逃不了輪流戍邊。
只不過關中的男子都清楚年滿十七意味著,只要是在籍的男子,都會在家中等著,與同鄉的同齡人一起奔赴戍邊。
可是在中原各地的執行力就不一樣了,在關中有十成的執行力,到了更偏遠的地方可能只有兩成了。
扶蘇又道:“丞相去渭南可有收穫?”
李斯道:“臣在渭南的所見所聞已寫下來,讓人呈報給陛下了。”
注意到對方的笑容,扶蘇遲疑地收回目光,忽然又覺得丞相該不會刻意地美化渭南功勞?
扶蘇也只是稍稍一想。
李斯又與邊上的將士交代了幾句就急匆匆回去了。
眼看著這些輜重被裝上車,扶蘇又覺得關中既然是大秦的基本盤。
關中就需要更富庶,只有更富庶的土地才能養出更多的人口,也才會有更多的人來維護這一份富庶。
待輜重都裝完,一車車的輜重也出發被運往了上郡,扶蘇也才走回了咸陽。
夜裡,程邈還在核對著今天的糧草運送事宜,做完這些之後天色已黑。
翌日,咸陽橋邊,程邈帶著一些吃食來到了這裡。
他的目光在橋邊掃視了一圈,就發現了現在坐在西渭河邊正在烤著肉的張蒼。
張蒼腳邊還放著幾卷竹簡,看起來是繁忙中有了些許清閒,才來這裡烤肉。
程邈走上前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