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這片土地是父皇所賜,那麼這裡算是我這個秦國公子的私產。
扶蘇檢閱這些家僕與李由帶來的囚犯,這些人口都是自己的私產之一。
一口人就是一張嘴,是要吃飯喝水的。
商顏山下的居住條件很簡陋,在這個多雨多風的秋季,若住不好是會生病的。
殊不知,管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想要人們過得好一些,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就算是自己這麼一片小地方,三千人的生活起居想要治理好都很難。
扶蘇還見到有不少囚犯,只是在腰間繫了一塊布。
本來管三千家僕就已夠麻煩了,要是將這些人都裝備起來,那就是一支大軍。
可事已至此了,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在王賁十分困惑的目光下,扶蘇乾脆接過了這裡的所有事宜,並且親自主持建設。
三千口人的糧食全靠自給自足,扶蘇盤算了一番將多餘的糧食讓王賁送去給軍中,餘下的都是自己的。
王賁看著公子這裡的諸多建設寫在了一卷卷的竹簡上。
每寫好一卷,王賁都會看一眼,公子的小篆的確顯得生澀,但所寫的內容的確很有意思。
公子竟然給這些人安排了工作的時辰。
都說公子的老師是當今丞相李斯,但王賁看了公子所書的這些內容,公子將每個家僕每個時辰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得很仔細。
就比如說每個家僕每天早晨都要洗漱,並且相互監督,相互檢查,如有人生病必須上報,否則連坐一起罰。
甚至就連入睡的時辰都安排好了,還有人巡夜。
王賁看罷,嘆息一聲。
李由跟上王賁的腳步,等到四周沒有其他人,這才開口道:“王少府何故嘆息?”
王賁道:“淳于越擔心公子只聽丞相一家之言,如今看來公子比之丞相更甚。”
李由撓了撓後腦勺,疑惑道:“當真?”
王賁神色頗為凝重,緩緩點頭。
相較於秦法的嚴酷,公子的規矩更像是軍規,而這軍規之嚴酷,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
哪怕是如廁都要去指定的地方,不可謂不嚴格。
其實這些,李斯都沒有教過,扶蘇只是覺得當遇到困難的時候,辦法總是比困難多的
放眼整個商顏山,家產其實並不多,無非就是三千口人,五百頃地,以及還未開墾那些土地。
扶蘇很滿意自己立下的規矩,管理若是不嚴格等於沒管。
章邯是一個很講規矩的人,並且他會十分堅定地執行他的權力以及規矩。
有家僕不識字,章邯就讓他們背誦,將這些規矩全部背誦出來。
期間傳來了好幾次鞭子響聲,大概是有人背錯了,被章邯打了。
雖說不識字,但總會說話,會說話就能背。
扶蘇偶爾還能聽見他們背誦時,帶著各自地方的口音。
關中的秋季,秋雨斷斷續續,這些天扶蘇一直都在親自督建河渠。
今天的官道上很熱鬧,一車車的蓋著黑布的馬車送去咸陽城。
蓋在黑布下的都是一車車的財寶,甚至還有很多綾羅綢緞。
隱約可見,還有許多木料磚石,甚至還有一些玉器。
戰爭所獲的財寶與戰利品先送來了,又一批秦軍回到關中。
說明王翦老將軍也快回來了。
章邯見公子招了招手,他便快步上前,道:“公子。”
扶蘇盯著幾大車衣裳,問道:“這些衣裳是不是戰場上收繳來的?”
章邯抬眼看去,見到一車車堆積如小山的衣裳,這些衣裳有的明顯有撕裂的痕跡,布料之間纏繞在一起,還有一些血跡。
“回公子,是的。”
戰爭之後,士兵會打掃戰場帶走一切能夠帶走的東西。
而在將軍的眼中,在秦國的利益面前,人口就是生產力,人口需要繳獲,牲畜就是生產工具,需要運送或者就地再分配。
已經死了的敵人沒用了,除卻作人肥的作用,他的衣裳也歸秦軍。
公子只是這麼一問,今天在用飯的時候,章邯與李由坐在一起吃餅,說起了今天公子的言語。
李由道:“公子只是這麼說了一句?”
章邯道:“只是問了一句。”
吃飯時,除了軍中的幾百人手,王賁與李由,章邯三人坐得最近。
王賁吃得很認真,沒有發表任何的看法。
李由道:“家父說公子極其有天賦,公子管這三千人如同管牲畜。”
章邯吸了吸鼻子,不住點頭,頗為贊同道:“對付囚犯就要用最嚴酷的規矩,還要用鞭子抽。”
翌日,結束了早晨的廷議之後,王賁便讓人拉了滿滿三大車的衣服送去了商顏山。
章邯讓人挖了一個池子,將這些衣裳全部泡入池子中,並且洗曬。
附近村縣的人們都很好奇,商顏山下的這個新建設出來的村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這個村子的人衣著簡陋,住的房子也都是用泥漿與草料堆起來的,甚至這裡的人都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穿。
尤其是這個秋雨時節,地面泥濘多數人都還赤著腳。
午時,商顏山的河渠邊,出現了一個奇景,有一大群男人就在河渠邊洗衣服,他們洗了一整天的衣裳,到了夜裡,一件件衣裳都被掛了起來用來晾嗮。
從山上看去,這些成排晾嗮的衣裳十分整齊。
這天夜裡,有一夥囚犯想要逃跑,章邯親自追了幾里地才將人追了回來,並且就在開挖的河渠邊,將人活活打死了。
到了第二天,扶蘇才知道訊息,這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依舊在這個野蠻又簡單的時代。
如此,扶蘇又學會了一個道理,有了新的收穫,有了嚴酷的規矩,還需要嚴酷的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