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師姐。”
歐陽蘭眼圈一下就紅了,連忙跑了過去,想要扶起林文靜。
“先別動她,內腑震盪,刀氣衝撞,我來……”
陸無病也顧不得觀察七星堂內其餘人,一個箭步趕到,伸手在袖袋一抹,展開針布,取出六根銀針。
先護心脈,再治斷筋。
【形】字印生機,以【六陽神針】為遮掩,化為涓涓細流灌入林文靜的體內,化作一波波漣漪,擴散全身。
以此生機為引,激發七師姐身體丹田血海,再化為氣血洪流,衝擊四肢百骸。
“這裡……有鬱結。”
陸無病運針如風。
感受到哪裡存在暗傷淤積之處,一針刺下,打散氣血結節,生機蜂湧而上。
接連打散七處暗傷節點,見到林文靜臉上立竿見影的就恢復了紅潤,他心中長出一口氣,轉而看向她的手腕處。
這是刀傷。
握劍的手筋被利器拖拉橫切,斷筋切骨,正巧破了七師姐使劍運力大筋,而不傷其肌肉紋理。
出手之人刀法之精準陰狠,可見是一門很厲害的功夫。
照樣老一套。
一針止血鎮痛,六針奪命生肌。
在陸無病的感應之中,林文靜的手腕處肌肉探出細小肉芽,筋脈開始續接。
塗藥膏之後,陸無病撕下自己衣服下襬,把師姐的手腕包紮起來,扶她在椅上坐下。
耳中就聽到一聲羞怯的壓抑聲音:“好……癢……”
轉頭一看,就見七師姐滿面通紅,眼神遊移,想看自己又不敢看,就如林中慌亂的小兔子一樣,全身輕微抽搐著。
陸無病溫和笑道:“忍著,很快就好了。你這傷沒有當初小蘇師妹那麼重,不礙事的。”
他知道林文靜為什麼會感覺癢。
生機湧動,血肉生長,細胞分裂,不癢才怪了。
更何況,剛剛陸無病以無窮生機,貫通林文靜全身內部細小血脈,直達最細微處……
等於給她來了個全身大桑拿。還是對體內經絡筋腱肌肉骨髓的滲透桑拿,清除暗傷,增厚本源。
這種細微層面的治癒和修復,肉眼不可見……怎麼發生作用,就連陸無病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怎麼做最有用。
【形】字印觀想,增厚本身生機,煉形煉魄,日益壯大,這是關於本身的進化。
祖父也不知道怎麼研創出來的【六陽神針法】,以針為橋,把自身生機與患者生機聯通起來,暫時性的讓對方也獲得一部分奇異偉力。
可以說,如此妙法神乎其神。
江州陸家其實並不是沒傳下驚天本事。
可惜的是,陸長風根本就學不會。
只是靠著一點外顯皮毛,得了一個神醫的名頭,真是糟塌了這門針法的名頭。
到了陸無病的手裡,【六陽神針法】才開始閃耀出奪目的光彩,真的敢於號稱與閻王奪命。
林文靜體內震傷和腕脈損傷,在別人看來,武功已經廢了,一條命能保住就算是不錯。
在陸無病看來,只是稍微有些棘手而已。
“來者都是客……”林文靜就算是傷成這樣,仍然關心門派大比的事情,生怕這麼一鬧,耽誤了門派大計。
“客什麼客?敢在天星宗出手傷人,哪個客人會這樣做?師姐你不用管,此事交給我就行。”
陸無病眉鋒微軒,眼中殺意一閃而沒。
他已經看到了,師父他們已經來到不遠處,只是擔憂的看著自己這邊,並沒有過來觀瞧。
師孃面色極其難看,卻是被幾位前輩勸著,暫時按捺住了性子。
陸無病覺得,應該是他們見到自己在治傷,就放心下來,沒有當場發作。
而大師兄、三師兄,以及從未見過的二師兄等人,正在與人爭執。
吵得腦門都大了。
身為大師兄,迎賓待客事件基本上由他做主,處理一些突發事端,也是他的本分。
因此,第一時間,就是他出場。
這也正是陸無病先救人治傷,不去理會前方事務的原因。
他相信大師兄能把這麼點小事處理好,總不會白白讓七師姐和貓貓受傷。
“喵嗚……”
貓貓可憐巴巴的拿腦袋蹭著陸無病的褲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一邊哼哼叫著,一邊還不忘扭頭向著人群方向吹鬍子,圓滾滾的大眼睛裡,有著憤怒。
似乎在說,有壞人,鏟屎官快去打他。
“放心,走不了他們。”
陸無病檢查了一下貓貓的後腿,就發現,竟然插著一根烏黑細長木錐,連皮帶骨都刺穿了。
難怪小貓這麼難受,走路都走不穩當。
當即伸手輕彈,把黑木錐彈出來,把小貓抱在懷裡,手掌覆蓋在它的傷口處。
很快,貓貓就舒服得哼哼起來。
顯然是沒什麼大事。
這時候,陸無病才有心思關注大師兄在說什麼。
“不管是吐雲部還是下雨部小王爺,這裡不是草原金帳王庭,更不是什麼十三部落駐地,打傷了人,就輕飄飄的一句切磋能說得過去的?”
嶽靈風激憤難當,指著山下說,“這裡不歡迎你們這種不知禮儀的草原蠻子,滾下山吧。”
“不就是一個女弟子嗎?多大的事,若非她阻攔我家少主擒捉聖獸陰陽狸,又哪會受傷?在我們那,這種不知高低的女人,早就被打成女奴……”
說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雙眼狹長,面相精明。身著灰袍下人打扮,頭上還綁著無數小辮子,眼睛滴溜溜亂轉。
此人手裡握著一張細網,軟軟垂下,腰間革囊皮護之上,插著一排黑木錐。
“誒……小歸也不用這麼說。先前那位女弟子身材極好,相貌秀美,就算是在偌大王庭,也極難尋得。
雖說有點冒犯到本王子,卻也不至於打為女奴。小王當時高估了她的本事,出手重了點,竟然傷到了她,此時心中還有點不忍。”
旁邊一個懷抱彎刀,高鼻深目的錦袍健壯青年,撇嘴笑道,顯然並不把這事當成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少主又憐香惜玉了,等會賠點財寶,給她看病。若是找不到好醫士,咱吐雲部偌夕老爹治傷手段了得。不如讓那女子,跟少主回去。”
這兩人一唱一和,卻是把嶽靈風架起來了。
人家都說要賠禮了,還說幫著治傷。
他有心想要發作,這麼多眼睛看著,又不知怎麼發火。
嶽靈風面色稍稍緩和,手按在劍柄之上,冷然道:“不管如何,爾等在山上隨意出手,傷我師妹,此事太也過份。
嶽某不才,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出來吧,讓我領教領教閣下的狂沙刀法。”
“算了吧,別傷和氣,拓跋雲兄弟只是一時失手,並無什麼惡意。三脈大比之後,你們兩位多喝幾碗酒水,切磋切磋,也就罷了。
嶽兄,別讓人覺得咱中原好漢心胸不夠寬廣,對一些小事斤斤計較。”
說話的是一位輕袍廣袖的二十七八歲青年,此人手揮玉骨折扇,腰間掛著碧玉長簫,說話聲音清朗溫潤,分外有感染力。
這話一出,旁邊就有幾人叫好,“慕容公子說得對,久聞天星峰嶽大師兄愛交朋友,心胸曠達,這些小小不愉,就此揭過得了。
畢竟,今日是天星宗的大好日子,冤家宜解不宜結。”
“等會讓吐雲部小王爺向那位師妹賠個禮。”
“賠禮倒不是不行……也不知先前那隻陰陽狸,是哪裡得來?此狸在我們部落被稱為【長生主】,小王一見心喜,實在難捨,不知可否出讓?若是能請到寶狸,獻給納蘭師尊,也不知他老人家會多麼喜歡……”
拓跋雲遊目四望,一點也不擔心嶽靈風的挑戰。
在他看來,一個天星宗大弟子而已,聽說才剛剛突破四品,卻比自己還低上一品,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納蘭師尊?是草原至尊上師納蘭垂嗎?聽說這位吐雲王子是那位宗師的關門弟子,年方二十五歲就已進入上三品。”
“修為倒也罷了,此人在西漠闖下了不俗名頭,號稱【西漠狂刀】,刀下極少活口。
今日一刀只是割傷那女弟子的手腕,卻沒有下殺手,已經算是手下留情。”
“誰讓他還惦記人家的那隻貓呢,不對,是叫什麼陰陽狸,不就是普通的黑白貓嗎?有這麼稀奇?”
“何止,依我看,他不但惦記了黑白貓,還惦記上了那個女弟子,那身材那臉蛋,嘖嘖……”
四周響起一片小聲議論,嶽靈風聽得左右為難,四周諸弟子也是面帶怒容,卻又不太好發作。
遠處歐陽正身邊站著數位江湖名宿,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輕輕搖了搖頭。
秦懷英緊皺眉頭,正想踏步向前,卻被一個身著羅裙的三四十歲美婦攔住,“都是小輩們的爭端,秦姐姐何必在意。
放心,有我天罡侄兒在場,出不了什麼大事。那蠻子雖然驕橫,到了中原,畢竟還懂得些分寸。”
……
陸無病輕輕擼著小貓,走了上前,聽著四周的議論聲,大致摸清了什麼情況。
嶽靈風上來討個公道。
對面全是起鬨架秧子的,裝理中客的,表面賠禮內在囂張的。
結果,嶽靈風被人家幾句話架住,心中雖然氣怒,竟然找不到理由出手。
當然,不排除他心存顧忌。
顧忌今日若是動手,一旦受傷,三脈大比那是不比也輸了。
陸無病大失所望。
心想大師兄終究是靠不太住……
這裡是天星宗,就算如今名頭弱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上山欺負門下弟子的,不知在擔心個什麼東西?他低頭輕輕擼了擼小貓。
“貓貓,原來你在草原那邊,還有個【長生主】的名頭,是聖獸呢,厲害了。你說,我送你去做聖獸好不好?”
“喵……喵!”
貓貓吹鬍子瞪眼睛,似乎在說這個玩笑不好笑。
“好,不去就不去。哪個壞人打你的?指出來,不要讓你家主子打錯了人。”
陸無病一人一貓,旁若無人的走出人群,自顧與貓說著話,面上兀自帶著笑容,看得四周眾人莫名其妙。
“喵……”
小貓一聽這話,立刻來勁,伸出雪白的小爪子,指向那個十六七歲的細辮少年。
“好,他打傷你的一條腿,那我就要了他兩條腿,你看行不行……”
在貓貓的歡叫聲中。
陸無病腳下一踏,四五丈距離一步踏過,身形拉出一絲殘影出來。
倏忽之間,就到了小蠻子的身前。
“嗤!”
劍光如鏡,橫切而過。
小蠻子拓跋歸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斜斜滑落。
從大腿根部,已是分成兩截。
此時,眾人耳中才聽到悶雷般炸響的劍鳴聲。
“啊!”
痛疼傳入腦海,拓跋歸早就沒了先前的飛揚跳脫,發出不敢置信的慘嚎聲。
他完全不敢相信,在少主面前,在這麼多江湖高手面前,竟然有人敢直接出手,把自己的雙腿斬掉。
不但是雙腿,連胯下幾兩肉,估計都貼著根部斬掉了。
巨大的痛苦,痛得他面孔扭曲,眼淚鼻涕與鮮血齊流……
不但是拓跋歸沒反應過來,拓跋雲也沒反應過來。
他正偏頭與慕容家公子說笑著,渾不在意擼著貓走出來的少年人,卻不防,身邊陡然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