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式攔山攔河，攔江攔海，能擋一切有形無形之物。劍式擺出，就是渾圓不破。
吳天志一棍當頭打落，不知為何，就偏了角度，重重轟在劍身之上。
陸無病手中長劍微微一彎，身形弓成半弧，腳下哧的一聲，拉出白煙，向後滑出七步遠。
而那吳天志身體卻是嗡的一聲，濺開千百絲細微血霧，面板像是裂開無數蛛絲般的細痕。
他面容扭曲著，再次一棍打落。
同樣的招數，同樣的全力揮棍，他的髮絲已經悄悄的又白了數十根。
轟……
這一次，陸無病腳下地面，炸開一道道深深裂痕，筋骨皮肉同時劇痛，顯然已經撕裂了一些細小創口。
但沒關係，體內生機如浪，湧向四肢百骸。
他只退了三步，就已站穩，冷笑道：“你若是再來十棍，就可以打死我。”
半空中被反震之力，震得鮮血狂噴的吳天志，眼中終於露出了絕望神色。
連幫主他老人家親授的一式【打碎靈霄】都打不死對方。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逃。”
這一刻，他只感覺全身發麻，氣機不暢，心知五臟六腑全都重傷。
強撐著一口內氣，流轉二十五脈，身形騰空倒翻，有如靈猿般，就要逃逸。
論輕功。
他自問不虛任何人。
“打了我兩棍，也輪到我了。”
陸無病胸前長劍往左側一收。
天空就像是出現一個漆黑漏斗。
剛剛騰身而起的吳天志，驚懼發現，自己不但沒有向後跨越，反而像是被蛛網網住的蚊蟲一般，向著下方墜落。
眼中又見一絲流光。
“不……”
吳天志只來得及喊出半聲。
眉心就出現一點血痕。
緊接著，蒼白頭顱化為血骨炸開。
劍嘯雷音，此時才響在眾人耳邊……
“小師弟，你沒事吧？”
歐陽蘭和林文靜幾人被勁風吹襲，站立不穩，一直向後退出了十餘丈，方才站穩。
此時見著吳天志被一劍斬殺，兩人急急衝了上來。
剛剛那棍勢實在猛惡難擋。
她們自忖，如果換成自己。
早就被一棍打成了肉泥。
“沒事，此人修為倒也罷了，棍法雖強，卻未曾領悟到神髓。真意不出，終究還是差了幾分火候，傷不得我。”
陸無病搖頭笑道：“若非想看看他到底有著什麼厲害招數，此等邪魔，早就一劍斬殺了。不過，這棍法到底什麼來路？強到如此地步……”
“是【獨臂棍王】葛仙翁的獨門神功【擎天九棍】，天下頂級傳承。
葛老前輩一生英雄，俠肝義膽，名滿天下，深受武林愛戴。卻不料，麾下竟然出現這等喪心病狂之輩。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得知此事之後，會是如何痛心？”
歐陽蘭臉色很是難看，一邊招呼著趕來的天星宗弟子清理地窟，救人，一邊悄悄解釋道。
他知道小師弟是半路出家，以前就是江州城內一個小小紈袴子弟。對江湖上一些成名人物，以及奇功絕藝，其實是瞭解很少的。
這些日子，惡補了不少常識。
卻仍然不夠全面。
恰巧，歐陽蘭自小就是個百事通，玩樂的同時不忘打聽八卦訊息，師兄弟們也喜歡跟她說道說道。
因此，啥都知道一點。
此時就化身為小蘭老師，小嘴巴不停，把丐幫來歷與傳承粗略說了一通。
“當初丐幫創立之初，是因為葛老幫主，想要為天下食不裹腹的可憐人，謀得一點生存的機會。
殺貪官、除淫賊，抗西蠻，清匪寇，哪一件聲聞天下的大事，沒有丐幫英雄的身影？
那時候的丐幫，扶危救困，絕對是走在最前面。以至於，連販夫走卒之輩，全都傳揚此幫美名。
後來，隨著名聲越來越大，成為天下第一幫之後，加入的人也越來越多，情況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林文靜也在一旁補充道：“也許是因為當年與【龍王】宇文蒼兩人戰於死寂森林，拼死一搏之後，身受重傷，這些年一直少有過問幫務。底下數十萬丐幫弟子，失了規訓，就變得藏汙納垢。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有些人心性起了變化。人都是這樣，一旦身處高位，掌握了奪人生死的力量之後，是會變得。”
林文靜目光在吳天志的無頭軀體之上看了一眼，指了指又道：“就如此人，能得授擎天九棍之中的一招【打碎靈霄】，想必當年也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做了很多值得世人稱道的事物。因此，葛老前輩才會不吝賞賜，傳下絕學，可惜……”
陸無病聽明白了。
這九袋長老吳天志，在江湖中肯定也是很有聲望。
否則，也不會在天星宗三脈大比的時候，被請到山上，作為貴賓。
若真是從頭至尾是個邪魔外道，師尊歐陽正也不至於如此是非不分，把他請到山上去。
“【棍王】又是什麼稱號，宇文蒼號稱【龍王】，可是北周皇室中人？”
“此王非彼王，並非朝廷封賞，而是江湖中，對於先天極限，疑似大宗師的絕頂高手的敬稱。
當初天星除魔一戰，輪迴宗宗主【轉輪王】魔威蓋世，出手之時，號稱【陰陽輪轉，眾生輪迴】，一手【輪迴印】打得天下高手落花流水。
若不是咱們天星宗三代祖師【承天劍王】羅師祖力挽狂瀾，與他兩敗俱傷，恐怕如今早就改朝換代。”
歐陽蘭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神色。
顯然是想到了，那一戰之後，也就是天星宗走向衰敗的開始，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說道的。
姬九鳳笑到了最後，魔門也從此分裂成六道。
可以說，天星宗救了大離，救了百姓，卻是虧了自己。
這筆帳，到底是虧是賺，也不知道怎麼算？“宇文蒼號稱【龍王】，當時就有了鯨吞天下之志，魔門在前搗亂刺殺，他親自領兵叩關。
被攔在天狼關外，與葛老前輩大戰一場之後，各自重傷……又聽聞魔門分裂的訊息，於是退兵回返。
之後三十年，兩朝未啟戰端……可以說，咱們天星宗是功臣，葛仙翁也是……
當初在天狼關外，也戰死了無數的英雄好漢。
世人或許早不記得他們的名字，卻不會忘記他們的功績。”
“到底有多少個王？”陸無病大約知道了，這王級高手到底有多麼恐怖。
能主宰一場戰爭勝敗，決定天下興衰……
“其實只有八個。天地八王，鎮壓四方，如今還剩幾個就不知道了。
反正，紫陽宗畢師伯，折騰來去，其實也是想再進兩步，踏入王級。
到時南方江湖，自然沒有抗手。”
“咱們祖師瀚海真人呢？”
“那是仙……”
歐陽蘭心情突然就變好了一些。
想到小師弟繼承了瀚海祖師的傳承，以後前程莫可限量，哪用得著擔心一些有的沒的。
“江湖之中，曾經有著【一仙、二佛、三尊、八王】的傳聞，到底誰還活著，誰已經死去？連爹爹孃親也弄不清楚。
他們大多數應該是在潛修吧，以後慢慢說給你聽啊……快快，這小囡快不行了。”
說到這裡，歐陽蘭一個箭步，把一個面色青紫的五六歲小姑娘抱了出來，眼中全是焦急。
什麼【天地八王】離自己畢竟遠了點。
陸無病雖然心下好奇，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聽小蘭師姐講古。
忙忙碌碌的救回七十四個小孩之後，心中累職的負面情緒，已然快要爆炸。
他就算知道，這天下人心之惡，一直都存在著。卻也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竟然會惡到這種程度。
聽說北周那些蠻人將領，領兵作戰之時，都習慣性的不帶糧草，只是漫山漫野的趕著漢民以作前驅。
打仗的時候，讓這些百姓填溝附城……打贏了，或者屠城，或者把百姓當作豬狗驅使。
打輸了也好辦。
這些被驅趕的漢民，就是肉食糧草。
百姓在他們的心裡，就不是人，而是【兩腳羊】，烤著，煮著，花樣百出。
北周如此兇殘。
這也正是有些江湖敗類，面對大是大非，也會全力抵抗的原因。
大離雖然也是昏庸不堪，把百姓當成豬狗。
至少，還能有一口豬食吃著。
在這比爛的世界裡，再怎麼爛，也不想成為北周蠻人嘴裡的口糧啊。
“查一查，看看這些小傢伙，還記不記得自己的家人？
萬劍師兄，你安排一下，去衙門發個告示，誰家丟了小孩，讓他們自己來認領。”
“其餘找不到家人的，全都收入燕子堂，仔細照顧著……”
陸無病額上微微冒汗，把最後一個手臂折斷的小孩，用生機治療之後。
再用夾棍綁手斷臂，才眼神沉重的看向那個罈子裡的小丫頭。
“這個小傢伙，就跟我回家吧……暫時不能打碎罈子，先好好將養一番，我來想辦法。”
陸無病長出一口氣，眼中血色一閃而沒。
他又有些按捺不住殺人的衝動了。
把視線移開，不想再看歐陽蘭和林文靜等人，他發現，自己竟然好像是鼻子起了變異，能聞到兩人身上的奇異濃香。
並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真實香味，而是內心深處的吞食渴望。
草……
這破劍法。
陸無病抱著罈子，以黑布蒙著胳膊，步履微微沉重的向陸家走去。
“師姐，你們處理好事情之後，就儘快回山吧。山上事務繁雜，師父師孃估計也在等著訊息。”
“還有，這張絹圖也給我，看看能不能復原招式？”
在吳天志的懷裡，搜出了一張絹圖。
陸無病先前還歡喜，仔細看過之後，就大失所望。
絹圖上面，只繪著招式圖譜，就是那招【打碎靈霄】，卻沒有真意留存，價值差了許多。
不過，終究還是對自己有些幫助。
還可以分解出來，自創一套簡單棍法。
不管是傳於眾弟子，還是傳給家裡人，都很有用。
這些雜事，先不去管。
殺了吳天志之後，元靈劍法，突然打通了【吞天】神脈第五個隱竅“聞香”。
此竅一通，不但能“聞”到奇怪的氣息，還感覺腦子裡似乎長出了什麼東西。
他不敢再耽擱下去。
吩咐一個弟子請來沈心竹。
必須得好好研習一下彈琴手法，把【碧霄吟】再推進一兩步……精神好像有些壓制不住這股邪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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