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全城總動員：給鴨大爺找蚯蚓！

華州的夜，從未如此喧囂過。

往日裡，戌時一過，除了更夫的梆子聲，整座城池便會沉入夢鄉。可今夜，華州城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雞飛狗跳，彷彿提前過了一場兵荒馬亂的年。

崔氏府邸，這座平日裡連下人走路都得踮著腳尖的清貴之地，此刻徹底變成了一個瘋狂的菜市場。

“快！後院池塘裡的魚！全都給老子撈上來！一條不留！”

崔家家主，那位前一刻還風度翩翩計程車族領袖，此刻正赤紅著雙眼，揮舞著手臂，像個瘋癲的賭徒。他的髮髻歪了，華貴的絲綢袍子上沾滿了泥點，哪裡還有半分平日的從容。

“還有！城外那幾百畝地！全都給老子派人去挖！挖蚯蚓！挖蟲子！天亮之前，誰要是挖不夠一百斤，就別回來見我！”

“糧倉！把糧倉裡所有的米糠、穀子，全都給我搬出來！磨碎了！用水拌勻！”

“城裡所有的菜農！屠戶！漁夫！全都給老子叫過來！告訴他們，今晚所有的東西，我崔家，雙倍價錢收了！”

一道道歇斯底里的命令，從崔家家主的口中噴湧而出。他身後的管家和僕人們，一個個面如土色，連滾帶爬地衝出去執行命令。

那年輕的崔公子，此刻再沒了半點世家子弟的驕傲。他親自帶著一幫家丁，拿著麻袋，衝進了自家的廚房，把所有能吃的菜葉子全都往裡裝，連爛掉的都不放過。他的臉頰上，還留著一個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地疼，卻半點怨言都不敢有。

他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那句“利國債券，從此作廢”，是何等恐怖的咒語。

同樣的景象，在華州城內每一個士紳豪族的府邸裡上演。

王家派人連夜去河裡下網，李家把自家後花園里名貴的花草全都鏟了，只為多挖幾條蚯蚓。張家甚至把自家養了幾十年的看門老狗的食盆都給端了出來，就因為裡面還有半盆混著肉末的米糠。

整個華州城的百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他們看著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一個個跟瘋了似的，滿世界地找蟲子，收爛菜葉，一個個都以為是天要塌下來了。

當他們聽說，這一切，只是為了餵飽一支即將過境的“鴨子大軍”時，所有人都覺得這個世界變得無比魔幻。

而這場魔幻大戲的始作俑者，杜如晦杜相公，此刻正優哉遊哉地坐在華州府衙的後堂裡，享受著他這趟苦差以來，最愜意的一段時光。

他面前的小几上，擺著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幾碟精緻的糕點。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感受著那股清冽的茶香在唇齒間瀰漫開來。

窗外，是喧囂的人聲，是此起彼伏的叫罵和指揮聲。

窗內，卻是安寧的茶香，和一位宰相心滿意足的喟嘆。

杜如晦的胖臉上，再沒了半點之前的憋屈和狼狽。他眯著眼，聽著外面的動靜，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舒坦的弧度。

首席糧草官？

給鴨子當後勤？

這差事，好像……也沒那麼糟糕嘛。

尤其是看到那些平日裡眼高於頂，連他這個宰相都敢陽奉陰वे的世家門閥，現在為了幾條蚯蚓，幾片爛菜葉子，急得跟孫子似的。這種感覺，簡直比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還要舒爽！

他現在終於有點理解房玄齡那個老陰貨的快樂了。

這種把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看著他們明明恨你恨得牙癢癢，卻又不得不對你感恩戴德的感覺，實在是……太他媽爽了！

“相……相公……”

華州刺史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腰彎得都快折了。

“都……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城東十里的官道兩旁，已經備下了三千石穀糠，五千斤雜魚，還有……還有數萬斤的菜葉和蟲子……您看，可還夠？”

杜如晦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不夠再加。”

“是！是！下官這就去辦！”

華州刺史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又跑了出去。

杜如晦放下茶杯，踱步到窗前，望著那被無數火把照得亮如白晝的華州城，心中第一次，對那支還未謀面的鴨子大軍，生出了一絲親切感。

好兵！真是好兵啊！

不費朝廷一兵一卒，不耗國庫一粒米糧，就能讓這些根深蒂固的地方豪強，乖乖地把家底都掏出來。

這比他媽的玄甲軍好用多了！

……

翌日，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灑在華州城東的官道上時，這裡已經變成了一片壯觀的“自助餐”現場。

官道兩旁，用木槽和巨大的陶盆，擺出了一條延綿數里的“糧草線”。

一邊是堆積如山的，用水拌勻的穀糠和米糠。

另一邊，則是散發著濃郁腥氣的雜魚、小蝦，以及黑乎乎一大片，還在蠕動著的蚯蚓和各種昆蟲。

華州刺史和城中所有士紳，全都穿著最隆重的朝服，畢恭畢敬地站在路邊，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朝著西邊望眼欲穿。他們的身後，是無數被組織起來，戰戰兢兢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