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鳶心下微冷,林家,不知是朝中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讓他們日日惦記,夜夜擔憂。
“其實將軍也憂心。”吳叔看了一眼秦鳶,斟字酌句,“將軍說,他定然是要埋骨北疆的,可小輩們,不一定要走這條路。”
吳叔想,從前將軍是不願他們同大小姐提及這些的,可這幾日看大小姐的樣子,聽她方才句句分析,已然脫胎換骨,成熟了不少,他終究忍不住,替舊日主將說了些心裡話。
“祖父有意將鎮北軍軍權交回朝廷?”秦鳶驚愕,“那阿兄怎麼辦?”
“林小將軍畢竟不是林家血脈,若時機不對的情況下,強行讓他執掌鎮北軍,也是讓林小將軍難做。”
這一層,秦鳶倒是沒想到。
她祖父林朝陽育有一子一女,她舅舅剛及冠便戰死沙場,膝下沒有親子,只有一個從戰場上撿回來的遺孤,她舅母沒改嫁,一直撫養著那個孩子——也就是秦鳶的阿兄——林冽川。
秦鳶幼時,她舅母曾帶著林冽川在秦家住過些時日,後來林冽川也常回京替她祖父辦事,他們兄妹二人每年都能見上幾次,感情深厚。
前世鎮北軍覆滅,林家滿門只有林冽川活著,他被押解回京,最後認了林家裡通外國的罪名,凌遲三千刀,血染紅了菜市口。
她從不疑他。
從前她只是不解,為何那背後之人獨留林冽川一命,現在她才隱隱有些明白過來。
朝廷要林家“叛國”的時候,他的證詞就是證據;朝廷需要替林家“翻案”的時候,所有的罪名,就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還有些時間,秦鳶安慰自己,要救林家和阿兄,她還有時間。
吳叔明白深淺,將話題繞回了兩日後的比武招親上:“如今京城的將士,多是楊尚書和晉王的人,加之楊尚書乃是太子岳父,背後實際上是太子同晉王相爭。”
“可晉王終究......”吳叔有些惋惜。
“吳叔這麼覺得?”秦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卻沒深究,只道,“我懂吳叔的意思,林家無法倒向太子,也絕不能參與到奪嫡之中,我這夫婿的人選,還真有些棘手。”
她見吳叔面上愁色加深,又開解道:“吳叔不必憂心,陛下允了我做最後的擂主,那些咱們看不上的,一個都別想從我手下討了好處。”
秦鳶說話間,眉眼彎彎,同小時候習得某種劍法時的驕矜樣子分毫不差,像只志得意滿的小貓,吳叔是看著她長大的,心中也泛起些許自豪。
秦鳶又同吳叔笑談了兩句,要他明日陪自己過招,吳叔自是應下。
待吳叔出了門去,秦鳶望著自己潔白柔嫩的手心,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若真的嫁了心懷不軌的,那便尋個機會殺掉好了。”
她盯著自己的掌心,低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