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的動作停頓在了原地,她邁出腳步聲因為眼前地獄般的景象停在了原地,她一時間甚至忽略了白頭巾拽住她胳膊的行為。
“剃刀”墨多斯的聲音消失不見了,慶功宴的歡鬧蕩然無存,留存於眼前的,只剩下一個又一個膨脹蠕動的肉瘤,血肉鋪成的菌毯一直蔓延到了他們腳下,傳來了軟軟黏黏的觸感。
夏洛特本打算在墨多斯向伊森發難時從背後偷襲,可事實證明伊森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助,而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伊森的魔物夥伴們沒有動手,那些紅色的冰層似乎是伊森引發的,白色幼龍恐懼的眼神證明了夏洛特的猜想。
就在剛才,伊森攻擊了其他召喚師。
難道……
伊森和黑鋼一樣,本體也是某個變化成人類的魔物?
不安的念頭在夏洛特腦海裡蔓延著,這聽起來天方夜譚,卻又解釋了一切——這或許就是伊森從沒有把黑鋼放在眼裡過的原因,他極有可能是某種比黑龍之王更古老、更強大的魔物。
“噓,別出聲。”
白頭巾拽著夏洛特躲進了暗處,就在剛才他親眼目睹了比機械瘟疫更駭人的瘟疫,這些肉瘤是與機械化截然對立的存在,而它同樣能傳染生物以外的物體,就好比現在,他總覺得他們腳下的地面活了過來。
白頭巾儘量不往自己的腳底下看,因為他的餘光隱約偏見了血肉菌毯上睜開的眼睛,如果他沒感覺錯的話,那幾雙眼睛也正在盯著他們。
隱形披風在活過來的地面前失去了效果,不過想來也是,畢竟這斗篷從一開始就是伊森身邊的小蝙蝠送給他們的禮物。
三人隱藏在暗處,聆聽著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
他們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看著把王宮變成了血肉地獄的身影從他們面前緩緩經過。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白頭巾緊閉著雙眼,不停在心裡默唸著,眼下最好的對策就是裝鴕鳥。
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他不切實際的幻想,“腿露出來了。”
腿露出來?
就憑這樣的把戲也想讓他上當麼?
儘管心裡這麼想,白頭巾還是下意識地低頭瞧了一眼。
好吧,確實露出來了。
那不自然伸出來的小半截腿往斗篷下面挪了挪,然後……自然是繼續裝鴕鳥,白頭巾覺得這地方看起來已經如此地獄了,到處都是人體融化後堆積而成的血肉,這裡有半截腿露出來也很正常吧。
他勸伊森老弟不要多管閒事。
伊森能看出夏洛特潛入王宮做出了極大的覺悟,如此一個嬌生慣養,又有些潔癖的大小姐竟然能忍受和人形臭泥擠在同一個隱形斗篷之下。
羅威娜提供的斗篷是單人版本,他能想象到此刻斗篷下面究竟是怎樣的景象。
“你……”
正當伊森準備裝作沒看見就此離開時,身後忽然傳來了夏洛特的聲音,循聲望去,夏洛特掀開了斗篷,臉漲得通紅,儼然剛才一直處於憋氣的狀態,“你究竟是什麼人?”
她直視著伊森,目光堅定。
不過她覺得也許這個問題並不準確,因為伊森很可能根本不是人類,而他剛才的行為又讓她徹底迷茫了,儘管手段觸目驚心,但他卻幹掉了所有打著火箭隊旗號,對普通人燒殺搶奪的偷獵者們。
正如白頭巾所說,伊森和這些沒有底線可言的偷獵者們絕非一路人。
可是,他的立場又是什麼?殺害了緋紅女王,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卻又讓人覺得沒有壞到骨子裡,這也讓夏洛特的內心極度複雜。
見伊森遲遲沒有回答,她又追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還記得慎言樹的預言麼?”
伊森不答反問,“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以你現在的水準根本沒有讓我動手的興趣。”
夏洛特怔了怔,目光渙散。
“如果你能阻止我的話,就來證明給我看吧。”
說罷,伊森翻身登上柯洛伊小姐的背脊,金色的神鳥張開羽翼,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夏洛特等人的視線盡頭。
“夏洛特,你看那邊。”
待金色的神鳥消失後,白頭巾才指了指宴會的方向,肉瘤仍在不停發出意義不明的低語,其中還混雜了一些女性的驚叫聲。
被墨多斯和手下們從避風港擄走的“戰利品”們倖存了下來,她們此刻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驚慌失措地朝著王宮之外的方向跑來,這讓夏洛特的眼神更加複雜,因為相比於席捲王都的機械瘟疫,紅冰帶來的異變要高明得多,它似乎能主動識別攻擊物件。
哪怕在混亂之中,偷獵者們用這些“戰利品”充當擋箭牌,也沒法抵擋住紅冰的侵蝕。
“先把他們安頓下來吧。”夏洛特吸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