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餐廳外的假山水池，模擬著山泉叮噹的聲響。
“呼。”
夾著細支的女士香菸的森田薰吐出一口並不濃郁的煙霧。
她很少抽菸，工作中保持謹慎小心，所以很少有懈怠的時刻。而且也知道大小姐並不喜歡香菸的味道，所以工作時間內相當剋制。
只有有時間，且心情煩躁到無以復加的時候或許才會點燃香菸，比如此時。
她很頭疼。
上一次是在紙飛機，夫人的態度就已經很奇怪了。她不敢認定那是默許，她甚至覺得可能是對自己的一種考驗。但是現在相似的情況又來了。
從來不跟任何男生單獨相處的大小姐直接將人帶到這裡來一起吃飯.這回去該怎麼彙報呢？夫人又會是什麼態度呢？她覺得朝霧凜就像是在枯燥生活中突然撿到了一個有趣玩具的小女孩，對新鮮玩意正處於食髓知味的階段，於是開始打破生活的習慣，忽略了應該有的界限。
或許朝霧凜的確是有恃無恐吧，再乖乖女也會有叛逆的時刻吧。
但是自己的工作該怎麼辦呢？
這位被重視的大小姐也會像個小姑娘一樣，深陷在這樣青春的遊戲中嗎？不朝霧凜不是那麼簡單的人。問題還是出在這個叫做月野弦的少年身上。
他太特殊了，儘管交流不多，也並不是很瞭解。但是僅有的幾次見面，他的氣質和行為都太特別。
他們相處又是什麼狀態呢？
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緊閉了門的包廂他們到底在做什麼？他們會像是電視劇裡的那些青春情侶那樣相處嗎？浪漫還是狗血呢？“啪。”
朝霧凜微微泛紅著臉龐，她顯得冷冽的眸子注視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很遺憾，這個巴掌沒有揮舞到月野弦的臉上。
笑容依舊在他的臉上，顯得那麼討厭。
“幹嘛這麼生氣？要動手也先吃完嘛。”
他輕巧的鬆開手，掌心的溫度沒有殘留多少在她潔白細嫩的手腕上。
這一巴掌沒有成功，朝霧凜自然就不會嘗試第二次，因為那就顯得太氣急敗壞，太不體面了。
她放下手，聲線冰冷的說，“我之前說可以先不算你冒犯我的事情，但是沒有說過不會追究。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回答我完全有理由輕而易舉的毀了你。”
月野弦點點頭，表情誠懇。
“你沒有理由也可以輕鬆毀掉我的人生，只不過我覺得沒有必要。”
“我的事情你憑什麼替我覺得？”
“因為這也是我的事情。”
她看著他。
月野弦也吃的差不多了，喝了口熱茶，然後眼神清澈的對視對方漆黑的眸子。
“我覺得那是一個很不錯的夜晚。但是人生中會有很多記憶深刻的夜晚，因為面對的人不同，所以有了不一樣的精彩。今晚也是如此。”
“所以，在你嘴裡。這件事情就簡簡單單的算了？”
朝霧凜心有不甘。
可是她好像還不明白這不甘的根源來自哪裡。
她只知道現在月野弦的態度讓她很不爽，真的很不爽。
彷彿是你一口喝進了讓你當下很上頭的啤酒，但是那個至關重要的酒嗝你怎麼都打不出來一樣。
但是月野弦已經是站起身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朝霧凜。
少女下意識的抬起頭，都沒有意識到這已經不是讓她舒適的對視環境，完全脫離舒適區，她從來不喜歡這樣仰視他人。尤其還是一個男人。
但是目光之中，他已經站在了燈光下，被略顯刺眼的光芒籠罩，平凡世界裡帶上了奇幻色彩一般的濾鏡。
他就這麼低著頭對自己說。
“如果你覺得虧了，那就算是一次教訓。”
“如果你覺得意猶未盡，沒關係，或許還有下次。”
“嘎吱。”
月野弦就這麼拉開包廂門走了出去，在外頭的森田薰的目光轉移過來的一瞬間。
他迅速的將門關上。
森田薰不明所以，下一刻。
“砰！”
傳來了什麼砸在門上，然後沉重落地破碎的聲響。
“.”
森田薰丟掉了手中的香菸，轉過身來，臉色凝重。
面前的少年卻不偏不倚的朝著自己走來，幾乎激起了森田薰的本能反應，那看似勻稱纖細的肢體已經是處在肌肉緊繃的狀態。
她的目的很簡單，確認朝霧凜的狀態。不管這個少年顯得多麼特別，只要他做出任何對朝霧凜不好的事情，自己都有理由和義務將他原地控制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毫無防備的朝著自己走來，森田薰第一時間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警惕和不安。似乎在阻止自己任何可能出手的動作。像是直覺帶來的無聲警告。
直到月野弦停下腳步，微笑著開口。
“不用著急。她沒事，就是可能需要自己消化一下。”
森田薰直勾勾的看著月野弦，在她看來，現在這個少年就在自己的兩步之內，全身上下全都是破綻，自己不可能制服不了他。但是就是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她產生了猶豫，被迫進行思考和判斷。
“你做了什麼？”
她覺得還是需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
月野弦思考了一下，“森田姐姐看過愛情電影，或者是青春男女題材的電視劇嗎？動漫也行。”
“.”
森田薰表情冷酷，沒有回答。
月野弦聳了聳肩，“男女相處總是會有鬧彆扭的環節，不過我這個人大方，允許你家小姐肆意發洩，要不是出來的快，我就受傷了。”
“你”
森田薰覺得這話有點奇怪。
她還沒有見過能有人讓朝霧凜這麼氣急敗壞砸東西。
但是在他嘴裡怎麼好像委屈的人還是他呢？這就是談戀愛？這就是青春期？太獵奇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不遠處傳來聲音。
“嘎吱。”
門再一次被開啟。
這一次是衣著得體，髮絲整齊，甚至表情都平穩的像什麼都沒有事情發生的樣子的女孩走了出來。
“小姐。”
森田薰立馬看向她。
朝霧凜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沒事。”
“.”
森田薰不明白這種微妙的氣氛代表了什麼，她只是能感覺到這氣氛的存在，再看一眼面前少年那人畜無害的笑容之後，她只能默默的讓開腳步。
一前一後。
這次是月野弦率先走出了這間半山腰的餐廳。
他在車前停下，轉過身來，走在森田薰前頭的朝霧凜停下腳步注視著他。黑夜下，路旁的燈光就像是團聚的螢火蟲，只會照亮這一方寸的位置。他們似乎不是被光芒擁抱的人。
森田薰覺得自己可能要先送這個少年回家，然後再送這個女孩子回家，接著再接受夫人的問詢才能下班了。
而朝霧凜不這麼想，她覺得這個少年會在這個時候若無其事的提出他自己回家的說法，然後明天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出現在自己面前。
是敬而遠之，亦或者若即若離。
但是她沒有想到，停下腳步的少年卻伸手指向了遠眺海灣的方向，用格外陌生的歡脫語氣說，“要不要去看海？”
【好想去看海啊，爸爸說，等他病好了就帶我去看。你見過大海嗎？】
久遠的記憶刺痛神經，她幾乎立馬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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