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極致反差

鄉村音樂節當天。

打穀場被簡單佈置過，掛起了彩燈，架起了專業的音響裝置和直播器械。

村民們早早搬著小板凳佔據了前排位置，臉上洋溢著過節般的喜悅和好奇。

傍晚時分，夕陽將天邊染成橘紅色。

直播訊號開啟，觀眾如潮水般湧入。

首先登場的是大華和那位民謠歌手，表演輕鬆愉快，贏得了村民熱烈的掌聲和歡笑。

氣氛融洽。

接著，是林瑄。

她的團隊果然下了血本。

燈光驟然變幻，動感的電子音樂炸響！

林瑄穿著閃亮的打歌服，帶著六名專業伴舞，跳著整齊劃一、力度十足的舞步登場。

歌聲透過昂貴的裝置放大，混響開得很大，帶著明顯的修音痕跡。

舞美、燈光、造型，無一不精緻，無一不專業。

完全是將城市演唱會的規格，搬到了這個鄉村打穀場。

村民們看得目瞪口呆，有些年輕人跟著節奏搖擺，但更多年紀大些的村民，臉上露出的是茫然和不適應。

直播彈幕則分裂成兩派。

【哇！姐姐好帥！舞臺絕了！】

【這才是專業！吊打某些一把吉他就敢上臺的！】

【太違和了吧……這是鄉村音樂節，不是夜店。】

【感覺村民都看傻了，這跟他們有關係嗎？】

【資本的力量唄，硬捧。】

表演結束。

掌聲稀稀拉拉，更多的是出於禮貌。

幾位評委（包括那位華藝安排的）給出了很高的評價，盛讚其“專業”、“投入”、“舞臺表現力強”。

林瑄自信滿滿地鞠躬下臺，目光掃過候場區的黃餘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終於，輪到黃餘生。

報幕聲落下。

打穀場的燈光暗了下來，只留下一盞昏黃的，老式的白熾燈，掛在臨時搭建的舞臺中央，投下一圈溫暖而侷限的光暈。

沒有伴奏。

沒有伴舞。

黃餘生穿著何老師那件洗得發白，甚至領口有些微磨損的舊襯衫，抱著那把木吉他，緩緩走到了光圈中央。

他對著臺下黑壓壓的村民，和無數冰冷的鏡頭，微微鞠了一躬。

然後，坐在了工作人員提前準備好的一張矮木凳上。

調整了一下面前那個帶著線控的，看起來頗有年代感的簡易話筒。

話筒甚至發出了一絲輕微的電流雜音。

這一幕，與剛才林瑄極致華麗的舞臺，形成了慘烈到近乎殘酷的對比。

彈幕瞬間炸了。

【？？？就這？】

【這也太寒酸了吧！話筒都是壞的？】

【故意的吧？賣慘人設？】

【我服了，對面是滿漢全席，你端上來一碟鹹菜？】

【預感要翻車……】

連臺下的何老師，都不自覺地握緊了手，為他捏了一把汗。

黃餘生彷彿聽不到任何雜音。

他低下頭，手指輕輕拂過吉他的琴絃。

一段簡單、乾淨，帶著淡淡憂傷的旋律，如同山間清泉，流淌出來。

前奏過後，他靠近那只有雜音的話筒，開口。

聲音透過簡陋的裝置傳出，帶著一種奇特的，未經修飾的質樸感。

甚至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

“稻草堆旁，聽風講過故事……”

“炊煙升起，是媽媽呼喚的名字……”

“泥土芬芳，是祖輩留下的詩……”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沒有炫技的高音，沒有複雜的轉音。

只有一種平實的，如同訴說般的吟唱。

歌詞描繪的是最普通的鄉村景象，最質樸的鄉情。

但在他的聲音裡，這些平凡的意象彷彿被注入了靈魂，變得生動而感人。

他唱田野，唱河流，唱院子裡那棵老槐樹，唱隔壁阿婆做的米糕……

歌聲裡，是深深的眷戀，是沉澱下來的溫柔，是對這片土地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最真誠的禮讚。

沒有抱怨城市的喧囂，沒有刻意煽情。

只是安靜地，把那份沉澱在記憶深處的，關於“根”的美好，娓娓道來。

臺下的村民們，從一開始的好奇，漸漸安靜下來。

許多老人的眼睛裡，泛起了淚光。

他們在這歌聲裡，聽到了自己熟悉的生活，看到了自己日夜相伴的土地。

那歌聲，彷彿不是唱出來的，而是從這片土地裡生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