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鋪鐵路!
西山的雪沒落地就化了。
這裡不論冬夏,地皮總是燙的。
幾十座高爐日夜不停地噴吐著黑煙,把半邊天都燻成了醬紫色。空氣裡全是焦炭燃燒後的硫磺味,吸進肺裡,辣得人直咳嗽。
四輪馬車壓出的深轍印子裡,滿是黑漆漆的泥漿。
沈煉帶著一身寒氣掀簾進了工棚。
外頭,幾百輛大車排成了長龍,那是剛從洛陽拉回來的“年貨”。
福王那三百多斤的一身肥膘,如今化作了真金白銀,填進了這隻名為“工業”的巨獸嘴裡。
“義父,這錢太多,庫房堆不下。”
沈煉抹了一把臉上的煤灰,“咱們是不是先修幾個銀庫?”
沈訣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厚厚的狐裘,手裡捧著那張被煙燻得發黃的西山輿圖。
“修什麼庫。”
沈訣頭也不抬,那支蘸了硃砂的筆在圖紙上重重畫了個圈,“錢這東西,堆在庫裡就是死鐵,扔進爐子裡才是活水。傳令下去,擴建。”
“還擴?”
沈煉愣了一下,“咱們現在的生鐵產量已經是工部那邊的十倍了。”
“不夠。”
沈訣扔下筆,捂著胸口悶咳了兩聲,帕子上又多了一抹腥紅。他隨手把帕子扔進腳邊的火盆,“哈努那個紅毛鬼呢?讓他把新搗鼓出來的玩意兒給我架上去。”
工棚外傳來一陣嘰裡呱啦的怪叫。
哈努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紅髮,手裡拎著張羊皮紙衝了進來。
這人現在比大明的工匠還像個泥腿子,臉上全是油汙,眼睛卻亮得嚇人。
“太師!成了!神蹟!這是神蹟!”
哈努拽著沈訣的輪椅就要往外推。
二人來到一號高爐前。
這座爐子比旁的都要高大,旁邊怪異地接了一個巨大的鐵罐子,幾根粗大的管道把罐子和高爐底部連在了一起。
這就是沈訣用半條命從系統那換來的圖紙——熱風爐。
原理很簡單,廢氣回收,預熱鼓風。
但這對於還在用木炭和冷風鍊鐵的大明來說,就是降維打擊。
“開爐!”
哈努揮舞著胳膊。
赤膊的工匠掄起大錘,砸開了出鐵口。
沒有預想中那種黏稠的蠕動。
這一次,鐵水是噴出來的。
金紅色的液體甚至帶著點亮白,順著溝槽奔湧而下,流速極快,那是溫度極高、雜質極少的徵兆。
熱浪瞬間撲面而來,逼得沈煉倒退了好幾步,眉毛都差點燎焦了。
“太師您看!”
哈努指著那奔湧的鐵流,“溫度高了三成!出鐵量翻倍!而且這鐵水……太純了!用來鑄炮,甚至不需要二次精煉!”
沈訣盯著那條火龍,蒼白的臉上被映得通紅。
這就是工業的力量。
不用什麼奇謀妙計,只要這一爐爐鐵水流出去,就是數不盡的槍炮,就是打不斷的脊樑。
“把福王的銀子,全砸在這上面。”
沈訣聲音嘶啞,卻透著股狠勁,“我要這西山變成不夜城。再起十座這種爐子,還要建焦化廠、洗煤廠。錢不夠就去搶,人不夠就去招。”
“人倒是不缺。”
沈煉在一旁插話,“自從咱們貼出告示,說西山招工給現錢,還要管飯,京畿附近的流民全湧過來了。順天府尹昨兒還遞了摺子,說城外的粥棚都沒人排隊了,全往西山跑。”
沈訣轉動輪椅,來到山坡邊上。
腳下,黑壓壓的人群正在那裡排隊。那是數萬名衣衫襤褸的流民。他們大多面黃肌瘦,眼神卻死死盯著前面的招工點。
那裡豎著一塊巨大的木牌,上面寫著:【西山礦務局招工:日結三十文(大明通寶),管三頓乾飯】。
幾個賬房先生坐在桌案後,手邊的笸籮裡堆滿了嶄新的大明通寶。
一個漢子按了手印,領了一天的工錢——
幾張花花綠綠的紙票子。
他沒嫌棄,轉身就跑向旁邊的“西山供銷社”,把票子拍在櫃檯上,換了兩個熱騰騰的白麵饅頭和一碗雜碎湯。
他蹲在路邊,狼吞虎嚥地吃著,眼淚掉進湯裡。
“義父,您這一手絕了。”
沈煉看著這一幕,由衷感嘆,“以前朝廷賑災,那是撒錢填無底洞。現在咱們是用紙印的錢,換他們的力氣。他們挖了煤,煉了鐵,這鐵變成了槍炮,咱們再把槍炮賣給朝廷……這錢轉了一圈,全回咱們兜裡了。”
沈訣沒接話。
他看著那些為了一個饅頭而拼命幹活的百姓。
這就是他要的底氣。
所謂的“奸臣值”,所謂的罵名,在這一座座高爐和這一碗碗熱湯麵前,屁都不是。
柳如茵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後。
她沒穿那身顯眼的飛魚服,換了身利落的灰布短打,頭髮高高束起,臉上也不施粉黛,看著更像個管事的婆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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