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冬站起來,眉心緊皺,“微微,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看起來明顯不對勁。
其實昨晚,她就很不對勁了,半夜敲她房門,問家裡有沒有安眠藥,說是帶了褪黑素,不管用。
時微眼眸終於有了焦點,看見不遠處直播號手機螢幕上,網友催她的彈幕,連忙道:“我、我可以,開始吧。”
她今天扮演的是《天鵝湖》裡的白天鵝,奧吉塔白天鵝獨舞變奏。
音樂聲響,舞臺暗下,只剩一道追光,打在時微臉上。
她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隨著節拍,踮起左腳尖,以輕快跳躍的姿勢舞向臺中央,卻在右腳落地時,整個人狼狽地趴倒在地上。
臺下評委們捂嘴,正看直播的網友們也都紛紛震驚。
時微趴在木地板上,撐著雙手想要爬起,像一隻受傷的白天鵝,撲稜著翅膀。
杜婉冬捂著嘴,為她捏一把汗。
時微咬著牙,忍著右腳踝的灼痛,站了起來。
“時微,你還有芭蕾。”她閉著雙眼,耳邊,響起無數道年輕的聲音。
分別來自於8歲、9歲、10歲……20歲……的自己。
沒有父母、沒有愛情,她還有芭蕾。
季硯深背叛了她,她還有芭蕾!
時微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時,眼眸裡有了神采,“麻煩老師,重新播放舞曲。”
音樂聲再次響起。
她揚起笑容,隨著節拍,踮起左腳尖,以輕快跳躍的姿勢舞向臺中央。
全身的肌肉記憶開始復甦,刻在骨血裡的芭蕾細胞漸漸取代消極情緒,時微漸漸地融入進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她熱愛的世界。
這個世界曾經也為她驅逐悲傷。
她面部表情飽滿,踮起雙腳,手臂如波浪般流動,從指尖到肩胛的每個關節需連貫控制,模仿天鵝振翅。
這是精準的“天鵝臂”(Portdebras),優雅、靈動。
接著,只見她左腿腿重心上的延展,右腿控制至90度以上,接長時間深下腰的展翅,傾斜中,身體保持穩定。
臺下評委老師們紛紛讚歎搖頭,難以置信,一個跛了腳的人能做到平衡的極限挑戰。
更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是,她落地時,如踏雪無痕,尤其在小跳(petitssauts)和旋轉中強調柔和的緩衝。
考核結束,評委們紛紛鼓掌,拿起筆給她打分。
可時微卻沒有停下來!
臺上的她踉蹌著滑步、跌打在地後又掙扎爬起,一副精神崩潰的樣子。
大家恍然明白,她是在表演《天鵝湖》第四幕:絕望獨舞。
考核沒有這一項。
臺上的她凌空越起,以漂浮般的軌跡傳遞赴死的決絕。
臺下,響起一片片熱烈的掌聲。
後臺,蘇暖暖看著這一幕,震驚得瞪大雙眼,連忙撥打季硯深的手機,顯示關機。
舞曲結束,時微優雅地做了個謝幕禮。
臺下再次掌聲雷動。
網友紛紛刷著彈幕「太不容易了,一隻腳也能跳!」
「時微是神!」
時微剛下舞臺,季硯深和蘇暖暖糾纏的畫面再次席捲了她,小腿發軟,潔白的身影搖搖欲墜,幸而,趕來的杜婉冬和戚染及時扶住了她。
“微微,好樣——”杜婉冬的話音還沒落,再次看見她死灰般的眼神,心裡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