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
陽光如利箭刺破厚重的雲層,驅散了籠罩在山林間的薄霧,照亮了溪水潺潺,鳥聲啾啾。
一縷暖光輕柔地探進樹洞,照在一心的臉上,癢癢的。
一心揉著眼睛醒過來。
“師父?”他喚了一聲。
沒有人回應他,一心探頭出去,左右看了看,都不見師父的影子。
師父呢?
石榴汁呢?
莫不是這是師父責怪自己還學不會吉祥臥而懲罰自己吧?太狡猾了!
一心噘著嘴,扳住空心樹洞的邊緣,從樹洞裡爬了出來。
風似從遠方趕來,拂過地面半人高的野草,憐惜地吹起一心灰色的僧袍。一心朝著金山寺的方向跑去,這條路他太熟悉了,只要跑過這片草地,跑過一條小溪,再跑過一片樹林,就可以達到他的寺院,他的家了。
咦,等等。
剛剛跑過小溪的一心突然頓住腳步,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去。
他看到了,一個趴在地上的人。那人的背上,還插著一枚箭。
雖然對著自己的是一對大腳,但一心還是一眼認出這個披著火紅袈裟的人就是他的師父法明。
“師父,你怎麼睡在這兒了?”一心趕緊跑過去,他這個師父真是越老就越不正經,沒事扮成刺蝟也就罷了,怎麼還往地上趴?
他跑到師父身邊,正要拉起法明,卻赫然發現,師父的頭不見了。
一心怔住了。
潺潺的流水聲傳入他的耳中,一心轉頭,看到法明的頭就立在溪水裡,流淌的水流帶走了他的鮮血,那先前還紅潤的臉龐此時卻蒼白如紙。
一心慢慢地走過去,彎身捧起了法明的頭。
一心從前是沒有名字的,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爹孃,他吃百家飯長大,跟野狗搶食,與野貓同眠,經常被村子裡的孩子們欺負。那些小孩子們都說他沒爹生沒娘養,是個野種。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一心的名字,就叫“野種”。
那些孩子們打他、罵他,把他關在豬圈裡,往他的身上潑豬糞,還故意放狗咬他。
就在一心被狗咬得鮮血淋淋、奄奄一息的時候,一位美麗的白衣姐姐找到了他。她身上散發出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她抱著他,把他送到了金山寺。
從此,他就成了金山寺的小和尚一心。
雖然沒爹,但是一心有師父法明;雖然沒有娘,但一心有金山寺的師叔和師兄們,所以一心真心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和尚。
在金山寺生活了四年,一心深諳師父平時只有兩張臉:要麼板起臉來吼人,要麼堆起笑來捉弄人。但是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慈悲而又安心地笑過……
好像大雄寶殿上低垂眼簾的、佛祖的笑意;好像小時候被狗咬傷,那個救了自己的白衣姐姐的笑意;好像夢裡一個渾身金燦燦的、胖大叔的笑意……
“師父,你怎麼了?”一心喃喃地問,他用袖子把法明那顆光頭上的溪水拭去,聲音顫抖,“師父,你準是老糊塗了,什麼都能丟,腦袋怎麼能丟呢?我這就幫你安回去。”
一心不顧自己被溪水打溼的僧袍,快步跑回法明的身邊,把法明的腦袋對準脖子斷裂的地方這麼一安,頓時就跟從前一樣了。
“看,安好啦,我們快回金山寺去吧!”一心笑著站起身來去拉法明的手。
法明的大手,沒有了往日的溫暖,冷得如冰。而他的頭,也瞬間軲轆著滾到了一邊。
一心不得不跑回去,再把頭安回去。
安上,又掉。
還安,還掉。
再安,再掉。
“師父,你不要再調皮了,我們回去吧!”一心的眼淚,一滴接一滴地流了下來。
“師父,徒兒錯了,徒兒已經學會吉祥臥了,不信你看!”
說著,一心立刻躺下來,做一個吉祥臥的姿勢,但他剛剛用手支撐起頭,就“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被法明鮮血浸溼的泥土沾了一心滿臉、滿嘴,他卻一點也不在乎,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做著吉祥臥的姿勢。
他仍然失敗。
“哇!”
一心放聲大哭。
“師父,徒兒保證一定會學會的,徒兒以後學不會就不睡覺!師父,你快醒過來,我們回寺裡吧,徒兒餓了,一會要趕不上吃飯了……”
眼淚沖刷著臉上的泥土,流進嘴巴里,又腥又苦又澀,可這些算什麼呢?只要師父能醒過來,只要師父能醒過來……
呼……
一陣冷風吹過,剛才還是萬里的晴空,突然間被密佈的烏雲遮住,周圍的一切都陰暗下去。
“嘶……”
“吼……”
“譁嗚……”
一陣怪異的聲響起,像是野獸的低吼,又像是怪物的呢喃。空氣裡開始瀰漫嗆人的腥臭氣息,察覺到異樣的一心抹了把眼淚,看向四周。
山林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霧氣所包圍,光線暗淡的山林中,一雙又一雙詭異的燈接二連三地亮起,有的血紅,有的碧綠,有的湛藍,雙雙妖冶可怖。它們離一心越來越近,一心才發現,那是一隻只野獸的眼睛。
這些野獸的個頭比一心之前見過的全都大上三倍還不止,離一心越近,它們的眼神就越是貪婪。它們張著血盆大口,喘著粗氣,步步緊逼。
“是他嗎?”
“就是他。”
“你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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