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鮮卑遊牧營地,摩摩羅的帳中傳來一聲驚呼。
“啊???”
“咱們要投漢了?”
摩摩羅趴在毛氈上,後背上血糊糊一片。
聽到手下親信的驚呼,他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咬牙切齒說:“小聲點!你想害死我們嗎?”
摩摩羅強忍背上的疼痛,壓低聲音道:
“那蘇曜是什麼人?當年在幷州,你們忘了他是怎麼一個人就殺穿了我數千勇士的麼?如今他帶著上萬精兵,就咱們這點人馬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親信猶豫道:“可是單于那邊.”
“呸!”摩摩羅啐了一口,“步度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喪家之犬!你以為他真能指揮得動那些部落大人?”
他艱難地支起身子,眼中閃爍著憎恨的火焰:“現在是明眼人都知道,鮮卑諸部都是各懷鬼胎,趁火打劫那沒問題,你要說讓他們跟漢軍死戰?那簡直是痴心妄想,沒有一個會真的出力的。”
“到時候咱們作為步度根的僕從,一準又是第一個被派去送死,與其如此,不如投漢得了。”
摩摩羅也是日了狗了。
他萬萬想不到,自幷州初遇那個紅袍惡鬼後,自己一路逃啊逃的,最後還是逃不過去,又一次要面對那個魔鬼。
在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後,這一次他是真跑累了,不想再逃,也無路可逃了。
在逃亡的路上,他其實已經後悔了。
當漢地的商人帶來幷州的訊息後,他曾無數次長吁短嘆。
短短數年時間,當日沒有戰死沙場,選擇投靠蘇曜的,現在多已獲得了一片自己的草場,甚至有人在漢軍中出人頭地。
而他看起來是逃之夭夭,免遭大難,但實際上有苦難言,在鮮卑部落中的生活簡直就是奴隸一樣。
那些傲慢的鮮卑人根本不把他們這些投靠的匈奴人當人,步度根又是空有名號的花架子單于,整天真正支配的就是自己手上那三瓜倆棗,然後玩命的剝削他們。
跟著這樣的主人一條道走到黑,那簡直是必死無疑。
於是乎,摩摩羅在最後又被步度根一通鞭撻後,終於下定了投漢的決心。
親信猶豫道:“可咱們之前跟漢軍打過那麼多次仗,他們能收留咱們嗎?”
“怎麼不能?!”
摩摩羅一錘毛氈道:
“那姓蘇的被能咱們胡人大祭司尊為天將軍就是此人頗有容人之能!”
“當年多少部落投靠他都發了家?”
“只要咱們投的早,又能立大功,難道怕不被他重用?”
接著,摩摩羅又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兮兮說:
“今夜又輪到咱們部的人去外面巡哨,你抓緊派個聰明機靈的人,去漢營聯絡,就說我摩摩羅部願舉族投效,歸順天朝。”
“摩摩羅?誰???”
當夜,漢軍營地。
蘇曜看著下面跪著那匈奴使者,絮絮叨叨的拉關係,聽得是臉色茫然,完全想不起來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情。
這時,斥候統領金方言上前,在蘇曜耳邊小聲介紹:
“此部乃是休屠部的部落,最早應是在剛出雁門關時就與咱們有過交手。”
“看來這位頭人相當滑頭,運氣也不錯,竟然讓他一路跑到了漠南草原,投靠了鮮卑部落。”
“.”
蘇曜略感無語,沒想到那麼久的人現在還有機會再出場,而且看來好像還能發揮些價值?一邊聽著眾人說話的聲音,蘇曜一邊捏著下巴陷入了一陣沉思。
老實說,如今局面有些僵持,他確實需要些特別的手段。
這倒不是他打不過鮮卑人。
在經歷了數日來的斥候戰後,現在全軍上下對外面那些鮮卑人的狀態都有了一定了解——一盤散沙罷了。
他們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在一戰中儘可能多的摧毀鮮卑人的力量,而不是這邊一個衝鋒,那邊鮮卑諸部就撒丫子開溜,把後續戰事拖得曠日持久。
沒錯,一戰解決西部鮮卑問題,起碼打出一代人的和平才是蘇曜一直按兵不動在這裡的原因。
他可不想這邊剛把鮮卑人打跑,等來年他去西征走了,這些鮮卑人又開始騷擾邊境了。
而如今,這個主動歸降的胡人部落似乎給他帶來一些新的機會。
當即,蘇曜便召來隨行的賈詡郭嘉和周瑜等人,商議下怎麼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爭取一波團滅了對面的鮮卑武裝。
“這人可信嗎?會不會是鮮卑人的詐降之計,誘我們出山設伏?”
首先的,周瑜便一臉警惕的提問。
畢竟,這個時機也太巧了不是。
對此郭嘉眯起眼睛,手指輕敲桌案:“胡人向來反覆無常,不可輕信。但他們若真是誠心歸降,善加利用未必不是破敵良機。“
接下來,諸位謀士們一番商議,很快就擬定了一份詳細的作戰計劃。
這個計劃並不複雜,簡答來說就是利用摩摩羅部巡哨的機會,讓他們意外發現一個漢軍防守的漏洞,然後引鮮卑大軍發起進攻,之後漢軍再詐敗,誘敵深入後設伏反擊,爭取一波將最大數量的鮮卑人都留在迪化的土地上。
如此一來既避免了他們主動出擊中伏的危險,又能夠請君入甕,利用迪化三面環山的地形,伏兵于山中,一旦發動就可第一時間絕其歸路,狠狠的圍殺這些鮮卑敵軍。
計劃既定,蘇曜立刻命人給摩摩羅的使者送去密信,詳細交代了行動方案。那使者帶著漢軍的承諾匆匆返回,將計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摩摩羅。
摩摩羅趴在毛氈上聽完,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好!這次若能立下大功,咱們部族後半輩子的生活就有著落了!”
接下來,摩摩羅立刻召集親信,開始佈置起來。
次日清晨。
摩摩羅拖著傷軀,一瘸一拐地來到步度根的大帳:
“啟稟單于,屬下的戰士昨夜巡哨時發現了一個重要情況!”
步度根正為戰事膠著而煩惱,聞言連忙詢問:“什麼情況?”
摩摩羅見狀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說:“在西方的山口,有條小路漢軍似乎沒有派人設防,屬下的斥候順著路進去,發現那裡正好能繞到漢軍防線的側後。”
步度根頓時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摩摩羅當即拍著胸脯保證:
“屬下的斥候還專門抓了個舌頭回來,說是這兩天漢軍都在向南方抽調兵力,似乎那邊出了一些意外的問題。”
“哈哈!”
步度根當即大笑出聲:“定然是西域聯軍在南邊發力,真天佑我也!”
步度根開心極了,立刻放出訊息,召集各部首領齊聚大帳,商議對策。
“這是個好機會!”
那與步度根聯姻的部落大人興奮地說:
“咱們可以兵分兩路,主力正面佯攻,精銳則從小路繞後,給漢軍來個前後夾擊!”
這位部落首領也是非常開心,十分積極。
原因很簡單,這個重大軍情是他女婿的部落發現的,一旦大功告成,那麼顯然就將在各部中贏得非常大的聲望。
他的前期投資也將迎來豐厚的回報,於是乎步度根的這個老丈人也是傾盡全力支援,表示將派出所有部落勇士跟隨步度根繞路奇襲,給漢軍致命一擊。
但是,就在一些部落求戰心切的時候,也有一些部落首領提出了質疑和反對,表示這可能是個陷阱,主張一切求穩,不急於展開決戰。
不過,這倒並非此人有多少先見之明,洞察了漢軍的計劃,而是正如之前所說鮮卑諸部並不統一。
反對之人就是一個不怎麼把步度根當回事的大部族的酋長,如果是平時正經打仗搶劫,他倒沒什麼意見,但這次步度根部的重大發現一旦功成,很可能打擊到他的地位。
由於不想出現一個強勢又有威望的單于,出於個人利益的考量,幾個部族首領都提出了反對。
甚至,還有人直接在無意中一語道破天機,言說匈奴雜種不可輕信,這說不定就是漢軍的詭計云云。
這番指責,把摩摩羅驚出了一身冷汗。
還好,鮮卑人的權力鬥爭一向都是如此難看,這番指責反倒是讓步度根逆反之下徹底無視了這個危險。
被建功立業的渴望驅使的步度根與諸位頭人掀桌爭執,這場架愣是吵了整整一天也沒吵出個結果出來。
接下來一連三日,鮮卑上層都陷入了這種空轉的損耗之中,摩摩羅看在眼裡,急在心頭,又去力勸步度根:
“單于大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漢軍隨時可能發現那處隱秘的小道,等他們完善了防禦,咱們就再也沒機會了。”
步度根聞言,眉頭緊鎖,在帳中來回踱步:“你說得對!那些老頑固只顧自己利益,根本不懂戰機稍縱即逝的道理!”
但是,步度根急也沒用,一個徒有虛名的單于沒法掌控麾下那些強大的部落。最終,為了部族的利益,步度根還是不得不向實力派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