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6【一團亂麻】

第67章 066【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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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的變化有些出乎薛淮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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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開年如何順利外放，既然天子可能不想放他離京，那他只能在維持自身底色的前提下，讓天子感到頭疼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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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已確認一點，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不喜歡失去掌控的亂象，所以他明知道工部那一窩貪官汙吏的存在，為了維持朝局表面上的穩定依舊視若無睹，直到沈望當著滿朝文武揭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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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日在秦章帶人氣勢洶洶闖入之時，薛淮便想起沈望的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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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的發展一如他的預料，秦章胸無點墨粗狂蠢笨，被他幾句譏諷弄得難以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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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用力一推的時候，薛淮便算好接下來的每一步，他要將這件事鬧到御前，讓天子去解決文武之間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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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故意朝桌案那個方向倒下，順勢磕破額頭的面板，看起來有些嚇人，實則只是無關緊要的小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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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不指望天子因為這件事對秦家動真格，但至少可以讓天子暫時不太想見到他，如此一來他外放的希望就會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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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薛淮千算萬算，終究沒有算到身邊藏著一群熱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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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他認真回想，就應知道文武互毆在大燕百餘年的歷史中並不罕見，譬如三十多年前某位內閣學士就曾與某位勳貴在太和殿內上演全武行，年長的內閣學士提著殿上武士的金瓜，追殺那位勳貴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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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與會都是庚辰科進士，二十多歲的年紀尚未涼透熱血，再加上他們先前喝了不少酒，此刻親眼見到薛淮被秦章大力推搡倒地，因而額頭負傷鮮血淋漓，同仇敵愾之下，他們如何還能忍得住？

當下只見秦章等人被困在中間，二十多位年輕文官圍成一圈，朝他們拼命揮舞著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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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等人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很快便有人掛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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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單打獨鬥，這些年輕文官絕對不是將門子弟的對手，可眼下是一片亂戰，根本沒有章法可言，恰如亂拳打死老師傅，將門子弟練習武藝打磨身體的優勢發揮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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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等人並未刻意忍讓，只是他們此刻悉數擠在一起，身前身後都是人，壓根施展不開，只能一邊招架一邊盡力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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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年輕文官在憤怒和酒勁的加持下，彷彿不知疼痛為何物，誓要與這幫欺人太甚的權貴子弟拼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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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曲昭雲和瞻雪閣的管事與夥計們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她既擔心薛淮的傷勢，又害怕眼下的場面變得不可收拾，萬一有人受了重傷，瞻雪閣怕是要關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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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也有些愣神，他抬手捂著額頭，往周遭一看，身邊只剩下高廷弼，居然沒有看到陳觀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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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向前方，那個一邊怒吼一邊揮動拳頭的背影正是陳觀嶽，在他右邊不遠處慷慨激昂奮不顧身的則是吳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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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知道吳璟外向爽朗，雖是文官卻有俠義之氣，並不意外他會第一個帶頭衝上去，但陳觀嶽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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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過往的接觸，還是今日雅集上的觀感，陳觀嶽給薛淮的印象就是不動如山，擁有遠超他年齡的沉穩內斂，與眼前這個身先士卒的背影簡直就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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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廷弼彷彿此時才回過神來，慌亂地看向薛淮問道：“景澈賢弟，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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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時兄，先分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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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打斷他的話，又朝外圍瞻雪閣的管事夥計們吼道：“愣著做什麼，還不過來幫忙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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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顧額頭上的傷勢，迅速朝前衝去，一邊用力拽住陳觀嶽的手臂，一邊用盡力氣吼道：“子遠兄，住手，再打下去會出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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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確實是想利用秦章這種紈絝子弟，所以才有意激怒對方，並且在最後發揮演技來了一出碰瓷的戲碼——秦章推他那一下沒有用盡全力，不至於將他推出幾步遠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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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薛淮而言，事態發展到這個程度剛剛好，此事是秦章有錯在先又動手傷人，他肯定會因此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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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薛淮不能將同年們捲入這場紛爭，無論是熱血上頭的文官們將秦章等人打出好歹，還是秦章等人兇性大發傷了他們，這都是薛淮不想看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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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陳觀嶽冷靜下來，他停下動作看了一眼薛淮，確認他沒有大礙，便一同勸阻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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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廷弼和瞻雪閣的人也都衝上來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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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繼續向前，嘴裡不斷說道：“住手！大家莫要再打了，一會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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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時，不知是誰的拳頭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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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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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下意識避讓，結果被這一拳打在額頭上，牽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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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薛淮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更多的則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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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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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他們的不懈努力，兼之文官們沒有太多打架的經驗，一通亂拳揮舞導致體力快速消失，那股勁兒一下去，人也就漸漸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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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終於得到控制，兩撥人得以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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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這邊，薛淮看起來傷勢最重，額頭上的傷口原本不大，但是被那一拳波及，鮮血順著眉角流下，看著有點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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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陳觀嶽、吳璟、鄭玄明、楊嗣修等參與群毆的主力或多或少都有掛彩，此刻氣喘吁吁又滿臉驕傲地看著對面六人。

薛淮抬眼望去，只見秦章身上的輕裘華服破破爛爛，嘴角腫起還有血跡，左眼眼眶烏青，不知是誰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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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軒等人更慘，他們顯然沒有想到這幫平素只會之乎者也的文官下手這麼黑，他奶奶的專朝臉上招呼！

但他們現在不敢叫囂，一想到方才這幫人的瘋狂，他們心裡就有些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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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登時陷入詭異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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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譁，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群官差魚貫而入，將兩撥人連帶瞻雪閣的管事夥計都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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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穿藍色孔雀補服的中年文官大步走來，他看著場中眾人，皺眉沉聲道：“你們在鬧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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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便是順天府尹許紹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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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是瞻雪閣的管事見勢不妙，派人去向順天府報官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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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紹宗見無人應答，便點名道：“高修撰，你來告訴本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