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1【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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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眼下歐陽晦也出面作保，天子難道不應該就坡下驢、訓斥孫嶽二人一番然後作罷？
便在這時，天子看向歐陽晦說道：“次輔是覺得朕在小題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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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晦聞言失神，自從他入閣之後，天子為了保證他有底氣面對寧珩之，極少在公開場合刁難他，眼下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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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萬分謹慎地說道：“臣豈敢。陛下容稟，臣只是認為二位主考並無私心，僅是失察之罪。且如今殿試尚未舉行，若大張旗鼓嚴查此事，未免人心惶然，影響朝廷的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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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卻也沒有繼續深究，他深吸一口氣，轉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寧珩之問道：“元輔為何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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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珩之似乎早就在等待天子這句話，他神色沉肅，不疾不徐地說道：“啟稟陛下，科舉大典關乎國朝根本，無論何人都不能徇私舞弊。方才薛侍讀指出柳彧等人與若干舉子暗通關節，此舉無異視國法如無物。歐陽次輔說查此事會致人心浮動，臣卻不贊同，倘若因為瞻前顧後便放任那些人作奸犯科，這才是真正後患無窮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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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頓，抬眼看向天子說道：“唯有風清氣正，方能振奮人心，故而臣認為此事當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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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晦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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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則是不敢置信，他幾乎用盡力氣才剋制住心中的恐慌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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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為何歐陽晦能出面力保孫炎，寧珩之卻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孫炎畢竟是多年閣老，天子和朝堂諸公都會給他留些體面，但是嶽仲明根基淺薄，禮部侍郎的位置根本沒有坐穩，一旦他失勢，朝中落井下石者不知凡幾，就連寧黨中人也不會例外，畢竟他擋了一些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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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寧珩之話裡話外都將矛頭指向柳彧等人，這就是明著告訴天子，他不會再保嶽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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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仲明腦海中一片空白，心情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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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猛然想起，春闈之前寧珩之曾經對他說過，莫要徇私舞弊，務必秉公決斷，然而當時他壓根沒有聽進去，心裡只有大展拳腳的熱切和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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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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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腦海中陡然浮現沈望讓人轉告的提醒，他說寧珩之早就知道嶽仲明野心勃勃又志大才疏，又說寧珩之舉薦嶽仲明接任禮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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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一條線在他面前串聯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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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黨損失了一個薛明綸，但是又補上一個嶽仲明，一來一去終究是內部的取捨，然而因為工部窩案，天子對寧黨的不滿愈發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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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對薛淮說過，天子對權柄的掌控欲極其強盛，如果當他發現朝局有失控的跡象，他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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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回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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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謹慎地抬頭，他看見當寧珩之推出嶽仲明的時候，天子的眉眼稍稍舒展，那股躁鬱已然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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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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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珩之早就猜到天子的心思，所以他舉薦嶽仲明為禮部侍郎並且主持今科春闈，然後用嶽仲明向天子表明心跡——所謂寧黨，從始至終都是天子的黨羽，他寧珩之絕無專權之念，他是天子委任的首輔，而非寧黨推舉的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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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能解釋寧珩之舉薦嶽仲明的緣由，連沈望和歐陽晦都能看出嶽仲明的底色，難道一手提拔他的寧珩之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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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依舊這樣做，無非是想讓天子知道，無論薛明綸還是嶽仲明，只要天子不滿，他都不會因為一己私慾強行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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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退再退，直到天子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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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這些彎彎繞，薛淮的心情難以用言語形容，他回想方才歐陽晦的表現，不禁替這位老驥伏櫪的次輔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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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的對手是寧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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