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7【師者】

第57章 057【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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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沉思片刻，試探問道：“老師，莫非是太子殿下不想我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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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來想去，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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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說寧黨是否會持續關注他，就算那位首輔大人真有閒情雅緻將一縷目光放在他身上，在無法直接對他進行肉身毀滅的前提下，將他遠遠打發走，從此眼不見心不煩難道不好？

太子則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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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說太子如何看重薛淮，而是太子想要取得朝中清流一派的支援，直接找上沈望會顯得過於唐突，而且他還得顧忌天子的觀感，因此薛淮毫無疑問是繞不過去的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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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平靜地問道：“太子如何能猜到你想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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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愈發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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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猛地蹦出一個念頭，隨即覺得難以置信，遲疑道：“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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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指了指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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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點頭道：“你猜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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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登時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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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天子不希望他離京，那麼他還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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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子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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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薛淮這次因為功勞升官，但他明白這都是依靠沈望的提攜和幫助，否則光憑他自己絕對無法將工部的貪官汙吏連根拔起，而天子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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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給了薛淮足夠的時間去思考，然後提醒道：“我先前便說過，讓你進入查辦處是陛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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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堵塞的溝渠被開了一道口子，薛淮的思路逐漸清晰，他沉吟道：“從一開始，陛下就是想看看我能有怎樣的表現，如果勉強還能入眼，接下來就會繼續用我，若我的表現不堪入目，就把我丟在翰林院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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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同科榜眼崔延卿，最初頗得天子的賞識，當他待在翰林院苦哈哈修史的時候，崔延卿已經能夠待詔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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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為崔延卿太過熱衷投機鑽營，天子不喜這樣的滑頭，遂將他趕回翰林院，如今整天和故紙堆打交道，連外放都找不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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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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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微笑道：“陛下用人不拘一格，全看你有沒有價值。時至今日，尤其是工部的案子爆發後，我能感覺到陛下對現狀有些不滿。眼下寧首輔的地位還很穩固，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寧黨盤根錯節愈發強大，甚至敢於瞞著陛下侵吞鉅額銀兩，這就觸犯到陛下的底線。他可以容許官員佔點便宜，但他不能容忍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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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坦然道：“可我終究只是翰林院侍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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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官員各司其職，翰林院侍讀的職責便是給天子和皇子們講讀經史，如果天子想讓他去試探寧黨的深淺，至少應該讓他去都察院，如此才能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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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解釋道：“這種事不能一蹴而就，陛下就算要用你也得徐徐圖之，否則就是揠苗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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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座師意味深長的神情，薛淮猛地想起第一次入東宮時太子的期許，他不由得心中一動，問道：“老師，陛下不會又要查什麼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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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入工部貪瀆案查辦處合情合理，一者他身為翰林本就負責文書工作，二者是他當眾揭穿顧衡的誣告，三者他勉強算是苦主，翰林院內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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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事不可頻繁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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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得罪了薛明綸、代王和很多寧黨官員，再來幾次豈不是會得罪朝中大部分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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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薛淮小心翼翼地修正原主的行事風格，在不讓人懷疑的基礎上儘量交好他人，為的就是讓自己的處境寬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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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有野心，但他不想變成天子手中專門用來對付固有勢力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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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那樣做，將來他極有可能在天子達成目的之後，被推出來平息眾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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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今世界皇權猶如鐵幕，他身為一個小小的六品官要如何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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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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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微微搖頭，鎮定地說道：“陛下最在意的就是朝局穩定，工部的案子已經掀起軒然大波，若是將矛頭再指向其他部衙，陛下也難有一天安穩日子。便如你之前出手幫助沈家的商號，難道陛下不知晉商的存在？但他不可能讓人去查戶部，頂多給王尚書幾句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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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信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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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亦不能隨心所欲，除非他根本不把江山社稷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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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天子接下來要如何用他？

沈望顯然早有猜測，但他什麼都沒說，有些事情必須要靠薛淮自己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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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查辦工部的案子，沈望已經認可薛淮的心志和魄力，但是這還不夠，相較於他想做的大事，薛淮必須儘快挖掘出足夠的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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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薛淮緩緩撥出一口氣，正色道：“老師，我大概猜到了。”

“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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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這次擢升我為侍讀，顯然不是因為我有能力教導諸皇子，朝中大儒眾多，這件事還輪不到我來做。除此之外，這個官職便只有一項職能，那便是可以參與科舉閱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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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認真地說道：“明年春天，丙戌科會試將在京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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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眼中浮現一抹讚許，道：“丙戌科會試的總裁官應該是閣老孫炎和翰林學士林邈二選其一，禮部、翰林院和國子監會派出大量官員協助，你身為侍讀，多半會被任命為同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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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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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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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頓了一頓，輕聲道：“你要謹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