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097【乘風去】

第98章 097【乘風去】

<BR />

四月初十，距離薛淮離京還有兩日。

<BR />

午後，他帶著江勝來到青綠別苑。

<BR />

門外的侍衛不知是看在正月那些禮品的份上，還是因為誤會了薛淮和姜璃的關係，對這位年輕的揚州同知格外熱情，甚至還隱約顯露出幾分對江勝的豔羨。

<BR />

薛淮恍若未見，將江勝留下以便他和相處多年的同僚們一敘離別之情，他則徑直前往庭院深處。

<BR />

去年冬天那次主動登門，他曾經見到白石圍砌的方池內一片破敗景象，今日則見到滿池清水，岸邊綠意盎然。

<BR />

侍女領著薛淮往東而行，沿著青石板道一直來到東苑花廳。

<BR />

此處地勢獨特，以迴廊連線院門，周遭視野開闊，遍植花草，觀之令人心情愉悅。

<BR />

“薛同知，近來可好？”

<BR />

薛淮才剛剛踏入廳內，便聽到一道含笑的聲音傳入耳中。

<BR />

他抬眼望去，只見少女身穿碧雲交領襦裙，外披竹青妝花雲肩，以湖色宮絛繫帶收束纖細的腰身，青春靈動的氣息撲面而來，與以往端莊貴氣的裝扮大不相同。

<BR />

她挽著靈蛇髻，斜插一枝金累絲白玉鳳首簪，笑盈盈地端詳著薛淮。

<BR />

“多謝殿下記掛。”

<BR />

薛淮拱手一禮，但也沒有刻意表現出恭謹的姿態。

<BR />

姜璃對他的反應略略有些不滿意，心裡不免懷疑蘇二孃的眼光：不是說這是時下京中貴女最流行的衣著裝扮麼？為何這傢伙眼裡沒有任何意外的情緒？

<BR />

她不好直言此事，只能撇撇嘴道：“今日特地為你踐行，怎麼還一直板著臉呢？”

<BR />

薛淮莫名。

<BR />

他今日來到青綠別苑，和往常並無區別，“板著臉”之說從何談起？

仔細想了想，薛淮還是露出笑容。

<BR />

“罷了，笑起來和哭一樣，你還是板著臉吧。”

<BR />

姜璃無奈一笑，隨即說道：“走吧，今日的席面是我讓御廚準備的，保準讓你讚不絕口。”

<BR />

“御廚？”

<BR />

薛淮止步，雖說天子確實偏疼姜璃，但這也有些離譜了，居然讓御膳房的廚子來這裡操持席面？

“緊張什麼呢？”

<BR />

姜璃解釋道：“只是從御膳房退下來的老人家，我特意花了一大筆銀子才能請他出山。”

<BR />

薛淮對此並不懷疑，從這大半年的接觸來看，姜璃並非坊間傳言蠻橫霸道的性子，只要不招惹到她就行，而且公主府頗為富有，不至於連這種銀子都捨不得出。

<BR />

“託殿下的福，今日我也能嚐嚐御廚的手藝。”

<BR />

薛淮不太走心地恭維一句。

<BR />

姜璃卻很受用，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BR />

二人來到偏廳，蘇二孃親自帶著侍女們佈菜，完事後悉數告退。

<BR />

薛淮看向桌上的四涼八熱，皆是品相上佳的名菜，此外還有兩個酒壺。

<BR />

“殿下要飲酒？”

<BR />

“踐行怎能無酒？”姜璃微微訝異，隨即狐疑地看著薛淮問道：“你覺得我不會飲酒？”

<BR />

“我並非此意。”

<BR />

薛淮坦然道：“只是想到前幾日與翰林院的同僚們相聚，一場大醉睡到日上三竿，家母特地叮囑我往後儘量少飲酒。”

<BR />

“這樣啊。”

<BR />

姜璃示意他落座，微笑道：“無妨，這是我從宮裡拿出來的漱玉泉，酒性極其綿柔溫和，你喝上一罈都不會醉，更不會頭疼。”

<BR />

薛淮將信將疑，但也不願爭論下去。

<BR />

這處偏廳的位置極好，窗外遠處便是百花盛開，花香順著春風沁人心脾。

<BR />

吃著老御廚親自烹飪的美味，喝著姜璃從宮裡“拿出來”的佳釀，這一刻薛淮頗有幾分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慨。

<BR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姜璃緩緩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文雅地擦拭雙唇，溫言道：“行程都已經安排好了？”

<BR />

薛淮點頭道：“定下後日出發，家裡的管事已經拿著符驗前往通州漕運衙門定好官船，行裝也已裝箱提前送了過去。翰林院的同僚們原本約定在京郊長亭設宴送別，但我仔細想想還是婉拒了。”

<BR />

姜璃故作不解地問道：“為何？這是官場慣例，又非特意為你一人而設。”

<BR />

薛淮道：“我畢竟年輕，過於張揚不太好。”

<BR />

姜璃讚道：“看到你依舊是這麼清醒，我總算能放心了。”

<BR />

“殿下何出此言？”

<BR />

“難道沈尚書沒對你說過？揚州百姓肯定還記得令尊，但是揚州府的官吏們早就換了幾茬，他們未必認你這位故人之子。等你抵達揚州的時候，你在京城的威名想必早就傳遍江南官場，你覺得那些地頭蛇會歡迎一位嫉惡如仇的大清官？”

<BR />

姜璃意味深長地說道：“還有，江南可是寧黨的地盤，連沈尚書親自前往都會感到頭疼。”

<BR />

薛淮奇道：“我記得殿下那天可不是這樣說的。”

<BR />

當時姜璃連沈青鸞的存在都可以忽略，一個勁地向薛淮闡述外放揚州的種種好處，生怕他選擇去別的地方。

<BR />

姜璃端起酒盞抿了一口，淺笑道：“此事有利有弊，不過利大於弊，我相信那些麻煩對於你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BR />

“殿下過於高看我了。”

<BR />

薛淮輕嘆道：“有句話叫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我去揚州面對的遠不止四手。”

“你怎會是獨身一人呢？至少沈家會不遺餘力地幫你，江南不是京城，沈家在那邊很有實力，而且我覺得令尊當年在江南肯定結交了不少至交，給你留下很多香火情，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人還感念令尊的恩情，這都能對你起到極大的幫助。”

<BR />

姜璃眨眨眼，又道：“再者說了，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BR />

其實這就是薛淮今日來此的原因，或者說原因之一。

<BR />

他認真地說道：“願聞其詳。”

<BR />

姜璃徐徐道：“上次我同你說過現任揚州知府譚明光，他已經年近五旬，為官數十年謹小慎微，即便不會成為你的盟友，至少不會妨礙你做事。今日我們再聊聊另外兩位大官，首先是江蘇巡撫陳琰，此人乃是寧首輔的同年和同鄉，二人都是杭州府人氏。陳琰慣會笑裡藏刀，你只要不被他的表象矇騙，便不會有太大的風險。”

<BR />

薛淮記下。

<BR />

姜璃繼續說道：“另一位則是江蘇布政使竇賢，他和陳琰素來不合。若有必要，你可以利用這一點行事，但是千萬不要成為這二人鬥法的棋子，箇中分寸相信你能把握。”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