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鋒芒】
朝堂之上從不缺少聰明人。
薛淮主動坦承卷宗丟失一事,表面上是將更多的證據交到顧衡手中,但是這件事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如他所言,當一件事的邏輯鏈條幾乎無懈可擊,這本身便是最大的破綻。
倘若只有顧衡彈劾薛明章,那麼他依靠工部舊檔裡的記錄,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無論最終的結局如何,他都不是妄言誣告。
偏偏在他呈遞彈章之前,薛淮被人用這件事迷惑心志,姑且不論他所說的匿名信是真是假,翰林院儲存的相關卷宗無端丟失是事實。
二者一結合,陰謀的意味太明顯,朝中這些人精怎會察覺不出來?
顧衡面色微變,但是還沒等他繼續進逼,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平和的聲音。
只見禮部左侍郎沈望微微躬身,對天子說道:“啟奏陛下,薛淮於八月上旬被調去編撰《太和河工考》第四卷,南方洪水氾濫的訊息恰好在那個時候傳回京城。”
一個簡簡單單的恰好,便將當下古怪的氛圍推向頂峰。
不少官員狐疑地打量著顧衡。
翰林院侍講學士陳泉縮了縮脖子,他暗自慶幸薛淮沒有將自己牽扯進來。
武勳班首,魏國公謝璟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沈望,輕輕扯了扯嘴角,心中默唸道:“看來沈瞻星依舊沒有放棄那個愣頭青弟子,只不過這次居然不是你的手筆,老夫先前還以為是你在給薛明綸挖坑。不過仔細想想,如此粗糙稚嫩的手法確實不應是你所為。”
沈望沉靜地站著。
他不需要聲嘶力竭,那句話足以幫到薛淮。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覺得薛淮有太大的危險,以他對龍椅上那位天子的瞭解,顧衡在其眼中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他只是在幕後的人是誰。
殿內一片寂靜。
中年帝王沒有回應沈望,他看向變得有些緊張的顧衡。
感受到天子幽深的目光,顧衡連忙道:“陛下,臣對翰林院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或許那只是薛編修編撰的謊話。”
此刻侍讀學士劉懷德想起朝會前薛淮的請求,正欲出班作證之際,前方一位文官已經挺身而出。
只見翰林學士林邈肅然道:“啟奏陛下,臣為薛淮作證,此事確如他所言,雜役劉平順在沒有任何實證的前提下,空口白牙汙衊薛淮竊據卷宗,被薛淮當面拆穿,臣已將劉平順扭送刑部。”
他根本沒去看薛淮,彷彿他這麼做完全是出自本心。
然而薛淮心裡清楚,如果不是座師沈望當先開口,那位掌院學士多半會一直保持沉默。
否則他又何必事先請託劉懷德?
不過眼下並非思慮此事的時候,雖說局面被他稍稍扭轉了幾分,但這還不足以幫亡父洗清冤屈,他必須要讓顧衡再無翻身的可能。
便在這時,顧衡略顯急促地說道:“陛下,臣願以性命擔保,工部舊檔無一處作假!卷宗裡明確記錄當年的種種疑點,縱然這不能證明薛明章一定做過中飽私囊的事情,至少可以證明今歲揚州大堤決口和他當初的決定脫不開干係!”
薛淮毫不猶豫地說道:“陛下,臣相信顧郎中所言非虛,他定然不敢弄虛作假欺瞞天子,但是臣認為他用了一招極其巧妙的障眼法!”
顧衡扭頭憤懣道:“薛編修此言何意?”
薛淮望著他略顯猙獰的面龐,一字一句道:“方才顧郎中提出諸多疑點,現在我便向你解釋清楚,這些疑點究竟為何沒有引起當初工部官員的問責。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再問顧郎中一句,你當真只見過現有的那些卷宗?”
顧衡心中一慌,險些把持不住,強撐著說道:“薛編修這話讓我愈發不解,難道現有的證據還不夠?”
薛淮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顧郎中聽好。”
龍椅之上,中年帝王沒有制止兩人的對話,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薛淮。
“太和八年三月廿三,河道郎中李忠驗二里閘新堤,實鋪石一萬四千擔,較核定數少二千一百擔,這是顧郎中提出的第一條疑點,意在暗示先父為了一己私利,在如此重要的工程留下極大的隱患,然而先父當年便已對工部的官員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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