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澪:“我也一樣。”兩人都是抱著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啊,這次輪到我講鬼故事了。”我如古千歲笑著說。
真澄無趣地走遠到沙發前,把棉被鋪在上面,即便沒有刻意傾聽,講述的鬼故事內容仍然鮮明地鑽進耳中。
是廁所裡的花子,再經典不過的鬼故事。
我如古前輩壓低嗓音,語氣陰鬱講述著。
配合著窗外呼嘯的雨聲,以及扭曲搖曳的樹影,聽起來竟然真有幾分越來越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咕呃!
真澄聽到有人咕嚕吞口水的聲音。
不得不說,經典之所以是經典,就是因為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哪怕已經老生常談,只要在恰當的場合講述,聽上去依舊很恐怖。
他於是躺在被窩裡,用枕頭和棉被蓋住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餐桌上蠟燭熄滅,整個客廳陷入一片黑暗。
真澄沉沉睡去。
◇
轟隆——
雷鳴聲響。
熾盛的白光點亮黑暗的客廳。
真澄從柔軟的夜幕中驚醒。
做了個噩夢啊。
一向自詡不怕鬼的自己,居然會被區區鬼故事動搖,真澄下意識地皺眉,同時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被子。
無論如何,只要把手腳都縮排被窩裡,不露在外面就萬事大吉了。
抱持著這樣的自我安慰,真澄緊閉上眼皮,拼命催眠自己趕緊入睡。
窸窸窣窣。
冷不防地,客廳裡似乎響起什麼細小的聲音,在被夜色染成一片漆黑的世界裡,聽上去格外清晰。
提心吊膽之下,任何狀況外的聲音哪怕再輕微,依舊足以被接觸到的每一根神經都震顫著繃緊。
花子……不是隻待在廁所裡嗎?
那聲音只響了片刻便消弭,正當真澄以為就此無事,慢慢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時——
比之前顯得滯重的聲音傳來。
顯然出自民宿內部。
這種情況按理來說應該視而不見,不過……隔著被子,身上掠過異樣的觸感。
從黑暗中伸出一隻手,用力搖晃他。
“真澄哥,真澄哥?”
真澄認得那個聲音。
“……千愛?”
他睜開雙眼,黑暗中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穿著睡衣的青梅少女出現在眼前。
“你又失眠了?”
真澄想起在民宿的第一晚,也是在這裡遇到千愛。
“不是……”
她有所顧忌般地咬緊了唇,似乎難為情般靦腆開口:“真澄哥,能不能陪我一下?”
“陪你?”
“嗯,就……這晚……”
咦?等一下。年輕男女晚上聚在一起的合宿活動。
真澄不可置通道:“你不會想做什麼不健全的事吧?”
“你想哪裡去了!真澄哥。”
不知是由於恐懼還是羞惱,千愛顫抖著身子,窗外偶爾閃過的白光映亮她臉上的紅暈。
“我是想讓真澄哥……陪,陪我去上廁所……”她扭扭捏捏地說道。
“咦?因為剛才我如古前輩講的鬼故事?”
“嗯。”
千愛安靜點頭。
“你怎麼不找麻美或者海月陪你一起去?”
“我當然找了,可是麻美姐喝了酒,睡眠沉得不得了,怎麼叫她都不醒。”
青梅少女發出憂鬱的嘆息。
“海月回到房間裡還一直玩手機遊戲到很晚,才睡下不久,我不忍心吵醒她。”
“聽說她最近玩的遊戲是凌晨更新,如果在這個時候叫醒她,海月恐怕會一直等到更新,做完第二天的遊戲任務再睡。”
“原來如此。”
自己這個青梅還真是思慮周到。
“我明白了,那我陪你去吧。”
真澄掀開被子,站起身,和千愛一起走向廁所。
“對了,真澄哥。”
“嗯?”
“你睡在客廳,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唔,沒有吧。”
真澄仔細想了想回答。一開始以為的怪聲,大概只是千愛的腳步聲和睡衣摩挲的聲音。
“這,這樣嗎。”
千愛害怕得發抖,白皙的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角。
她開啟手機的手電筒,走進廁所。萬幸沒有停水。
真澄按照她的要求等在門外。
“真澄哥,你在外面吧?”
千愛顫抖的聲音,與某個聲音一起從門後傳來。
“我在。”
真澄心思複雜地回答,那聲音聽起來太過生動,很難不使人浮想聯翩。
“……要不你還是進來吧?真澄哥,我有點怕。”
“說什麼傻話。”真澄嘆息:“我就在外面,快點完事後出來。”
“唔……”
千愛緘口。
只聽得到水聲的沉默似乎更令人尷尬了,真澄索性伸手捂住耳朵,只有馬桶沖水的聲音從指縫間漏進來。
“……真澄哥,真澄哥?”
耳邊隱約響起千愛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聲音。
自己好像因為捂住耳朵,加上馬桶沖水的聲音掩蓋,漏聽她剛才的話了。
“抱歉,我剛才沒聽清,你說什麼?”
“沒。”
“只要真澄哥還在我身邊就好。”
◇
從廁所出來,千愛的臉頰漲紅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你沒事吧?千愛。”
薄款的夏季睡衣下,她修長的雙腿微微顫抖。
“真,真澄哥,不要一直盯著看啦。”
千愛併攏雙腿,感到不自在般搖晃身體。
“抱歉。”
雖然只是無意識地注視,但對女生來說未免太冒昧失禮了。
真澄搖搖頭說:“那,晚安。”
“嗯,晚安,真澄哥。”
她扶著樓梯扶手,幾乎一步三回頭地走上二樓,房間的門被輕輕闔上。
沉默重新籠罩客廳,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落地窗交叉貼上了膠帶,避免玻璃碎裂。
經歷剛才的插曲,恐怖的情緒倒是為之一輕。睡意重新侵襲,真澄鑽進被窩閤眼,就在這時——
窸窸窣窣。
還是那個聲音。
咦咦咦咦咦咦?
千愛應該已經回房間就寢了,所以這個聲音是?
回想起占卜師那相當靈驗的預言,宮古島這個地方,搞不好真的……
“真澄。”
清冷凜然的聲音。
真澄再度睜開眼,看見凜音掌燈站在自己面前。
眼眸周圍被搖曳的燭火點亮,瞳仁彷彿黃昏之時的深湖,浮漾著暮靄浪尖飄蕩的螢火蟲,幽豔而燦亮。
“凜音?你怎麼也在這裡?”
真澄看著黑長直少女,好奇地問。
她光著腳,身上穿著純白的薄睡衣,看起來就像是位美麗的雪女。
“陪我去廁所。”
凜然的語氣十分冷靜,沒有一絲多餘情緒,只是清冷如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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