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澄讀小學的時候,收養過一隻流浪貓。
說是收養,其實只是他單方面投餵。父親不准他在家裡養寵物,他就用紙箱和毯子在附近公園搭了一個貓窩,收容那隻流浪貓。
那是一隻黑貓,體型瘦削而優美,就像一團凝而不散的烏雲,來無影去無蹤,只在真澄固定餵食的時候出現。
它是隻很有警惕心的野貓,會對人類的好意保持距離。真澄花了很長時間才讓它放下戒心,那隻貓會在饜足後朝他露出柔軟的肚皮。
不知道從哪天起,它突然消失。
對於年幼的真澄而言,這是他第一次經歷離別。
他一開始感到背叛。自己明明這麼照顧它,跟它這麼要好,彼此也有著默契,為什麼就那樣消失不見?
這份心情很快又轉變成擔心,猜想它是不是遭遇了某種不幸,人類或者同類的惡意,意外的交通事故。
長大一些後,真澄聽人提到“貓在感到自己死期將至時,會默默從主人身邊離開。”
生物學的觀點好像是說,貓是一種特別敏感,防備心理特別強的動物。在貓的遺傳意識中,當感覺到虛弱無力,無法應對危險後,便會尋找一個認為安全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真澄已經記不清那隻貓是否有過臨死前的徵兆了,或許事實根本不是這樣,不過如此,他還是願意相信這個解釋。
和凜音在街角與名為“小玉”的三花貓玩耍,不知為何勾起了這些回憶。
接下來在回店裡的路上,真澄和凜音沒有任何交談。
一路無言,回到繁星。
回憶著一整天的對話,以及最後少女那句意義不明的“謝謝”,真澄認為今天和神代的相處還算融洽,已經沒有初見時的火藥味了。
畢竟是同事,而且同住一個屋簷下,如果一直都是劍拔弩張的氣氛,肯定會很煎熬。
不過那句謝謝指的是什麼呢?逗貓的秘訣?還是陪她去商店街採購。
最可能的應該是關於咖啡店的整修方案吧。
但願會順利。
“……”
一不留神就在浴缸裡泡久了,腦袋有點暈乎乎的,真澄從水中站起身,一邊放空熱水,一邊清洗浴缸。
泡在浴缸裡多舒服,清洗浴缸就有多痛苦。
清潔完畢,真澄伸展腰身,旋即拿起浴巾擦拭身體。
捋著劉海擦乾水分時,感覺頭髮有點長了,很難打理。真澄估摸著月底該去一次理髮店了。
用吹風機烘乾頭髮,他換上衣服走出浴室,直接回到房間。
時間大概是九點半,還很早,不過倒在床上就有睏意了。
真澄闔上眼睛,淺淺的呼吸。白天發生的事在腦海裡彷彿一連串膠片畫格般放映,不知為何,都是些細枝末節的畫面。
從醫院附近停車場出來的時候,擦肩而過一位手拿花束的女性,大概視拎著水果的凜音和真澄為同類,稍微點頭打招呼,真澄以為不是對自己,所以沒有及時回應。
午飯在自動販賣機買的炒麵麵包,紅姜好鹹,麵包有點過於紮實了,早知道就和神代她一樣買蜜瓜包了。
書店貨架上,因為無厘頭的書名多看了兩眼的輕小說;晚上散步時,看到垃圾桶上有沒繫緊的垃圾袋引來烏鴉。
生活片段拼湊而成的映畫飛速流逝,在片尾,驀地看到了神代凜音的身影。
看到了神代凜音在腳踏車經過時,拉扯他手臂的側臉。
看到了神代凜音在路燈下,朝著三花貓學貓叫的背影。
這算什麼?真澄睜開眼,透過窗簾的月光讓他看到天花板。
神代凜音的身影好像映在玻璃反照裡,猶如穿花蝴蝶般朝他翩飛。
真澄確信自己沒有萌生多餘的感情,也許是因為驟然改變的新生活,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