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的畫面，和眼前因為生病撒潑哭鬧的男孩重疊，本該有的心疼驟然間消失不見，有的只是恨。
6歲的林子豪哭得眼睛通紅，委屈得不行。
阮玉看著他，漠然地點點頭：“行，既然不吃我做的清湯寡水，那就讓你方媽媽給你做吧，我沒意見。”
說完，阮玉直接轉身離開了屋子。
林子豪愣住。
原先媽媽都是哄著他吃飯的，也很不喜歡方媽媽，怎麼今天不僅不哄他吃飯，還讓他去找方媽媽？
旋即，林子豪便怒氣衝衝地從地上爬起來，衝著阮玉的背影大吼大叫：“去就去！等爸爸回來，我一定讓爸爸趕你走，我才不要你這個又醜又老的女人做我媽媽！”
說完，林子豪衝出了家門。
阮玉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第五軍區的家屬院，一室一廳，還有一間單獨的廚房。
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一張鋪著軍綠色被褥的鐵架單人床，簡易木桌上後的白灰牆上，貼著印有‘林建國’名字的軍人榮譽獎狀。
她自己的物件並沒有多少，大部分都是林子豪的東西。
林子豪是林建國在他們新婚前一天抱回來的，那時才一個月大，林建國說孩子的爸爸救過他的命，遺孀獨自一人生活艱辛，他就做主把孩子抱過來他們撫養長大，算是報恩了。
阮玉看著襁褓中丁點大的孩子，當即就心軟了。
她性格隨了養父，脾氣好又容易心軟，說難聽點就是好欺負。
那會兒，婆婆蔣美娟說自己身體不好帶不了，夜夜都是阮玉自己帶，勞心勞力地伺候公婆孩子，一心做好一個稱職的妻子。
可林建國回報她的是什麼呢？
她照顧孩子的時候，他夜不歸宿留在戰友的妻子那裡，聲稱一個女人在家不安全。
她為家裡開支費心時，他將全部工資留給戰友遺孀，說一個女人生活不容易。
所以說，真心換不到真心，好欺負也得不到好的結局。
阮玉自嘲一笑，開始動身收拾屋子，把林子豪的東西全部都收拾出來，打包。
然後提著大包小包的衣服鞋子，走到隔壁生了雙胞胎兒子的軍嫂王麗家。
上一世的時候，王麗對她頗為照顧，有時候實在忙不過來，也都是她幫忙照看的林子豪。
“麗姐，這些衣服鞋子玩具都不要了，給書琪和書恆吧。”
王麗看著眼前大包小包，跟搬家似的一堆，人都傻眼了。
包袱是敞開的，最上面放著的那條毛線褲，還是上個月阮玉跟她一起給孩子織的。
她家那口子工資才十幾塊錢，孩子長得快，一副都是撿別人的穿，但一口氣給這麼多衣服的，王麗還是第一次見，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小阮，這是什麼情況？”
阮玉微微一笑：“兒子送人了，衣服都不要了。”
“啊？”
阮玉沒有細說，王麗心裡也大概明白，就林家那寶貝疙瘩，換她來帶早一天三頓打，整天對她親媽不是打就是罵，簡直是倒反天罡。
阮玉搬來家屬院的時候，林子豪已經一歲了，林建國怕對林子豪不好，一直都對外宣稱林子豪是他和阮玉的孩子。
但王麗不知道。
她怕阮玉難過，順勢將話題扯開，壓低聲音道：“小阮，你對你家那口子上點心吧，我昨天去部隊，看到那方寡婦又去給林連長送飯了，這都這個月第幾回了。”
“沒事兒，她想送就讓她送唄。”
阮玉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已經髒了的人，抓不抓得到對於阮玉來說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