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三麗和喬四美正蹲在淺灘邊，雙手捧著林淵叉中的魚兒，放進岸邊的竹簍裡。
今晚能有魚兒吃了。
中年男子踱步到竹簍旁，低頭仔細一看，不禁暗自咋舌。
這小子不僅百發百中，而且每一叉都精準刺入魚鰓，既能讓魚瞬間斷氣，又沒破壞分毫魚肉。
眼前這個少年，倒真是個天生的射手苗子，他起了愛才之心，揚聲說道：“小傢伙，你這樣投擲，是會傷到你的手腕的。”
林淵這才停下動作，直起腰身，回頭看向對方。
只見那人穿著軍綠色短袖，袖口已經磨得起了毛邊，身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幹練氣質。
林淵知道對方說得在理，這般用力投擲確實容易傷到手腕，但憑藉自己的身體素質，倒也沒必要擔心。
他勾起唇角，帶著幾分不羈的笑意，稚嫩的眉眼透著遠超十三歲的銳利，自通道：“我有分寸。”
“今天沒事，那以後呢。”中年男子目光落在林淵微微發紅的虎口上，岔開話題問道：“你這叉魚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天生就會。”
“想不想試試射箭？靶心可比魚兒有意思多了。”
中年男子來了興致，他名叫李金波，是省體工隊射擊隊的主教練。
他剛剛帶領完省隊去外地參加過比賽回來，偶然來此地消暑，沒想到碰上這麼個天賦異稟的少年。
林淵的預瞄精準度、手臂力量，還有手眼協調能力，都讓李金波很是滿意。
要是把這孩子引導上射箭這條路，說不定能成為隊裡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林淵卻是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李金波有些詫異，追問道：“為什麼？”
“射箭太簡單了，沒挑戰性。”林淵語氣淡然。
“你玩過射箭？”
“沒有。”林淵語氣很是自負，“但是射箭和叉魚，對我來說都一樣，只想我想射中，就能射中。”
李金波不禁失笑，這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氣。
一個從沒有摸過弓箭的少年，居然如此自傲。
他忍不住反駁道：“你連弓箭都沒碰過，憑什麼這麼說？”
喬三麗在一旁幫腔道：“我哥從不騙人。”
因為李金波的出聲溝通，林淵叉魚的節奏也已經被擾亂。
河水裡的血腥味驚散魚群，原本密集的銀色魚影，這會兒只剩零星幾尾在遠處逡巡試探。
不過，插到幾條肥美的魚兒已經足夠了。
畢竟不再是活魚，這個年代又沒冰箱，放久了反而會變質。
“只要涉及到準度的東西，我都能射得準。”
林淵自信一笑，臉上寫滿了少年的張揚。
“上岸吧，準備回家。”他拍了拍喬三麗和喬四美的後背。
兩個小丫頭跟隨著林淵，踩著光滑的鵝卵石走向岸邊，慢慢將褲腳放下。
李金波突然來了主意：“來南京體院試試吧，你要是能射中十環，我就送你一副定製的弓箭。”
李金波已經打好了算盤，如果林淵射箭真有百步穿楊的本事，說什麼也要把這孩子挖進射擊隊，到時自然會給他定製私人的裝備。
畢竟射箭，可比叉魚要有意思的多。
他不知道的是，林淵出來叉魚，純粹是帶著喬三麗出來放鬆，增進兄妹感情，還有就是他想要娛樂休閒一下。
但凡他已經成年，又或者這世界有網路，林淵也不至於選擇這種放鬆方式。
林淵眼中閃過意外：“你是體院的人？”
李金波笑笑：“我是省射箭隊的總教練，李金波。”
林淵恍然，他原本有想過，等到長大後，去參加單人的運動專案，例如田徑或者游泳之類的，畢竟憑藉他的身體素質並非難事。
這個時候，娛樂匱乏，等到不久之後，重返奧運賽場時，這樣的體育賽事會在國內引起極大的關注。
每當運動健兒摘金奪銀，電視、廣播等媒體總能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那沸騰的民族自豪感，讓人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種難以抑制的激動。
由此可見，國人的集體榮譽感有多麼的高。
如果奪得奧運金牌，在萬人矚目的賽場上，國歌奏響，紅旗飄揚，那將是無上的榮譽，他的名字也會快速傳遍大江南北。
眼前這人是省隊教練，能說得上話，而且射箭又正好是單人專案，無需磨合複雜的團隊戰術，接觸上這條線也確實是個不錯的機會。
“我有空會去的。三麗、四美，回家了。”
林淵拎起竹簍，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兩個小姑娘蹦跳著跟上去。
……
喬四美也眼巴巴地跟回林家，視線就沒從竹簍上挪開過。
畢竟喬四美在喬家，確實是沒吃過什麼好東西。
林淵隨手從竹簍裡拿出一條遞給她。
“謝謝林哥哥。”
喬四美立刻眉開眼笑，小心翼翼地接住，攥著魚兒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喬三麗聲音軟軟的：“謝謝哥。”
其實就算林淵不分魚給四美，也是可以的。
吳秀蘭已經回到家了，她從廚房探出頭，看到兒子又帶著幾條魚回來，她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畢竟兒子總是隔三差五地釣上幾條魚回來。
可今天這些魚兒都是靜悄悄的，她湊近竹簍一看，每一條魚鰓上都有一處小小的、規整的洞，一看就是被尖銳東西精準刺出來的。
另一邊，喬家院子裡。
“大哥！你看我帶什麼回來了！”
喬四美晃著手上的大鯽魚，一臉得意。
喬一成放下手中的活兒，皺起眉頭問道：“哪兒來的？”
“我和三麗跟著林哥哥一起去城郊玩，”喬四美眼睛發亮，“林哥哥用竹子叉到的。”
“叉到的魚？”喬一成重複了一遍。
林淵擅長釣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不光是他知道，整條巷子的人都知道。
大家嘴上不說，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些羨慕，只是多數人要麼沒閒工夫，要麼沒那份技術。
喬一成內心有些敏感自卑，不肯去做拾人牙慧的事情。
要是他釣不到魚，再被鄰居一比較，他丟不起那人。
讓他拉下臉去和林淵請教，他就更做不出來了。
沒媽的孩子早當家，他知道外人們是靠不住的，他只想憑藉自己的努力，照顧好弟弟妹妹們。
除非林淵願意主動地、熱心地、毫無保留地前來教他，否則他脆弱的驕傲不允許他這麼做。
但叉魚這事，他還是頭一回聽說過。
喬四美手舞足蹈，咋咋呼呼地說道：“是啊，林哥哥削了根竹尖，往水裡一插一個準，一會兒功夫就插到好多條魚呢，大哥，下次我們也去吧，到時就能和三麗一樣，天天喝魚湯了。”
看著喬四美滿臉崇拜、興奮不已的樣子，喬一成心裡湧起一股不滿，語氣帶刺：“一條魚就把你收買了？你這麼想認他做哥哥我不攔著。”
在學校裡他的成績一直被林淵壓一頭，別提多難受了。
三麗和林淵親近就不說了，現在四美也有成他迷妹的趨勢，讓他這個當大哥的很是受挫。
喬四美有些害怕喬一成生氣，弱弱地喊了聲：“大哥……”
喬一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語氣太重，無奈地輕嘆口氣：“把魚放這兒吧，一會我做鯽魚湯給你喝。”
……
暑假漸漸接近尾聲，林淵決定去一趟南京體院看看。
李金波百無聊賴地看著隊員們的日常訓練，心中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應該問問那小孩的家庭住址的，現在想聯絡也聯絡不上。
或者問個名字也行啊。
估計那小孩都不知道自己這個總教練是幹什麼用的。
“李教練，外面有個小孩說是來找你的。”
李金波聽到這話，心中一喜：“你把他帶進來。”
沒多久，林淵走了進來，聲音不卑不亢，“李教練，你上次說的話還作數吧。”
“只要你能射中七十米外的十環，當然可以。”
李金波作為這裡的焦點，周圍人聽到這話，紛紛把目光投射了過來。
這個少年居然想要射中七十米外的十環。
“張欣，給他拿一套弓箭，再教教他該怎麼用。”
張欣有些發懵：“啊？”
不是，合著這孩子都沒用過弓箭，就想要射中十環，李教練腦子沒出問題吧。
李金波不滿地哼了一聲：“沒聽清我的話嗎？”
“噢。”張欣拿著一套供青少年使用的弓箭來到林淵的面前，帶著他去到射擊點，講解道，“左手握住這個地方，箭搭在這裡，右手向後拉住弓弦，瞄準好你想要射擊的靶心……”
張欣還在說著，只聽嗖的一聲，箭應聲而至，落在靶心的十分圈裡。
見到這一幕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只有李金波，臉上露出一絲喜悅的笑意。
不過這還沒完，林淵又抽出箭袋裡的弓箭，再次張弓搭箭，依舊是精準地落在了十分圈裡。
周圍人越聚越多，卻都大氣都不敢出，直到林淵將箭袋裡的五隻箭全部命中，所有人才炸開鍋般交流起來。
“天啊，地啊，連續五個十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