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輕笑著說道：“蔡指導，我們正準備一同去吃飯，和我們一起吧，我們邊吃邊聊。”
蔡永祥爽朗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一行人走進松鶴樓，這是南京城響噹噹的蘇幫菜老字號，雕樑畫棟的門面透著老派國營飯館的氣派。
林淵熟門熟路帶著大家上樓，二樓臨窗的八仙桌上青瓷餐具整齊擺放。
眾人一起點了些美人肝、松鼠魚、鳳尾蝦、八寶葫蘆鴨等招牌菜。
等菜的間隙，林淵目光依次掃過眾人，介紹道：“我就按照認識順序給大家介紹一下。
這是我媽，這是我妹妹。
這是我的老師，文清華，這是文老師的姐姐，文雪，他們現在都是南大的研究生，在學習上給了我很多幫助。
這是省隊的主教練，李教練，是他發現並培養了我，帶我走上了射箭這條路，這是國家隊的主教練，蔡指導。”
林淵輕笑一聲，聲音微微發沉：“蔡指導，能得到您的認可我很榮幸。但這裡有我的家人，有這麼多我捨不得的人……”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在文雪的臉上輕輕停留半秒，這短暫的對視，足以讓文雪臉頰發燙，心跳如擂鼓般加速。
蔡永祥神色急切地說道：“林淵，我知道你有顧慮，但國家隊也是可以協調探親假的，要是想家從燕京回來便是，別因為一時猶豫失去改變命運的機會。”
“現在正是咱們國家‘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關鍵期，錯過為祖國爭榮譽的機會，我想你這輩子肯定都不會甘心的。”
“是時候向全世界證明中國體育了，加入國家隊，你就是扛起這份使命的人！”
“你想想，這些盼著你出息的人，當五星紅旗因你升起，他們有多驕傲！”
“而且進入國家隊，你也不用擔心沒有出場機會，只要你保持現在的水準，明年亞運會主力就是你的。”
林淵面色沉靜，看不出情緒波動，而一旁的吳秀蘭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背，率先表態：“蔡指導，這事我都聽我兒子的，他說啥就是啥。”
喬三麗聽出來這人好像是要哥哥離開南京，不免有些緊張，小臉泛起苦澀。
文清華和文雪則安靜地坐在一旁，目光關切地看著林淵，他們知道這個少年一向有自己的主見。
林淵目光堅定地看向蔡永祥：“蔡指導，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當然也想為國爭光。但真正的原因是，我不去國家隊訓練，實力也不會下降。不信你可以問問李教練，其實我在省隊訓練的日子也不多。”
李金波神色嚴肅地點頭應和道：“林淵除了暑假時經常來省隊訓練，平時確實來得很少，但他的水準一直保持得很高。”
林淵也沒有再賣關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蔡指導，我可以加入國家隊，但我希望大部分時間能留在南京，每年抽出兩三個月去燕京集訓。”
蔡永祥眉頭緊鎖，面露遲疑：“這個……國家隊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啊。”
林淵語氣篤定，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在國家隊出戰選拔上，我會憑實力打進主力。要是國際大賽上我沒拿到冠軍，往後我就老老實實留在國家隊訓練，絕不再提任何要求。”
少年擲地有聲的話語，令所有人為之側目。
見蔡永祥仍在猶豫，林淵又補充道：“如果實在不行，您也可以在國際大賽前徵召我。”
蔡永祥身旁的李金波連忙接過話頭：“蔡指導，林淵的能力您絕對放心，這孩子悟性極高，以他的天賦，每年集訓兩三個月完全能達到訓練效果。”
蔡永祥摩挲著下巴思索片刻，神色依然凝重：“那留在南京的訓練怎麼安排？裝置、指導可都不如國家隊。”
林淵不假思索地說道：“讓李教練升任國家隊副教練，讓他去國家隊學習經驗，然後專門留在南京指導我訓練。”
這話一出，李金波驚訝地看向林淵，眼中滿是意外與感動，他沒想到林淵會這麼幫他。
從省隊到國家隊，這是多少教練夢寐以求的機會。
蔡永祥深吸一口氣，重重拍了下桌子：“行！特殊人才特殊對待，我就陪你賭一把！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林淵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堅定地回應：“我從來不讓相信我的人失望。”
這時，正好服務員開始端上一道道菜餚，林淵招呼眾人一起動筷，然後為身邊的喬三麗夾了一塊蝦仁。
接下來的飯桌上，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在松鶴樓斑駁的朱漆門前，林淵送別李金波和蔡永祥後，轉身時目光落在文家姐弟身上，臉上帶著一絲歉意說道：“文老師，我有幾句話，想和文姐姐單獨說一說。”
文清華會意地點點頭，邁步朝著遠處走去。
林淵轉頭叮囑吳秀蘭和喬三麗：“媽，三麗，你們就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隨後，他帶著文雪往旁邊一處相對安靜的地方走去。
文雪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林淵，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說什麼。
“姐姐，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就跟仙女一樣。”
文雪耳尖瞬間染上一層粉暈，連耳垂都微微發燙，她低垂著眼眸，眼波微漾，臉頰上泛起淡淡紅暈。
原本文雪一直覺得，從鄉下回到城裡，沒什麼能讓她這顆千瘡百孔的心復甦，可是每次和林淵接觸下來，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變年輕了，以至於今天甚至還精心打扮了一下。
她聲線刻意保持得很平穩，佯裝鎮定地嗔怪道：“說的你見過仙女一樣。”
“我現在就見到了。”林淵目光灼灼，直視著文雪，文雪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咚咚的聲響在耳畔愈發清晰。
都說戴眼鏡包反差別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體驗到。
這種恰到好處的曖昧讓文雪有些享受和貪戀，忍不住沉溺其中，作為一個沒有談過戀愛就結婚生子的女人，彷彿回到了那個充滿悸動的青蔥歲月一般。
林淵突然伸出左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將裝著上海牌手錶的包裝盒放在文雪手心，“姐姐，這算是我借花獻佛，送給文老師的禮物。我怕我直接拿給他，他會拒絕，所以只好請你幫忙了。”
文雪看著手心裡的物件，下意識開口：“這可是你贏回來的。”
她倒不是想替文清華拒絕，只是覺得這麼珍貴的、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林淵應該留著自己用才是。
林淵擺了擺手，笑著找藉口道：“我現在又用不上，還是文老師這樣的大學生戴著合適。”
“姐姐，你可千萬記著讓文老師收下，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拿你是問。”林淵半開玩笑地補上一句。
文雪輕輕點了點頭：“好吧，我替你交給他就是。”
“那……下次見。”
文雪快步走到文清華身邊，將裝著手錶的小盒子伸過去：“你學生送你的，怕你不收，讓我轉交給你。”
文清華有些意外地接過盒子，他還以為會是什麼事呢，不過想想也是，兩人的年齡身份差那麼多，說誇張一些，文雪可是看著林淵長大的。
他迫不及待地開啟包裝盒，心中盤算著，等將來林淵考上大學時，自己也要為他準備上一份厚禮才是。
林淵轉身回到吳秀蘭和喬三麗身邊，他蹲下身張開雙臂，衝著喬三麗露出個燦爛笑容：“三麗，要不要抱？”
喬三麗歡呼著撲進他懷裡，兩條小胳膊緊緊摟住林淵的脖子。
林淵穩穩托住三麗，起身時和吳秀蘭說道：“媽，我們去百貨商場，買臺電視機。”
喬三麗得知林淵不會離開的喜悅還沒消退，興奮地在他側臉親上一口，脆生生喊道：“買電視機去咯。”
……
林淵一家帶著墨綠色的電視機箱子回到紗帽巷時，幾個小屁孩跟在後面又蹦又跳，興奮地大喊大叫，眨眼間就在後面聚起半條街的人。
“吳姐，小淵手上拿著的是電視機吧？”
“這電視機可不好買哦，我說什麼來著，小淵這孩子從小就爭氣！”
“吳大妹子，以後是不是能天天去你家看電視了。”
吳秀蘭向來不是愛炫耀的人，可聽著這些誇讚，心裡還是忍不住泛起喜意。
她笑著回應道：“這電視機是我家孩子射箭比賽拿冠軍的獎勵！大夥晚上要是有空，就都來看哈。”
鄉里鄉親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在這個年代，電視機本就是稀罕物件，大部分人家最值錢的電器只是手電筒。更何況林淵這麼有本事，大家都想著多親近親近，說不定以後能跟著沾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