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雞湯順著喉嚨滑下,馬素芹下意識地用舌尖輕掃唇角。
因為喝得急了些,幾縷髮絲都從髮髻裡散落出來,垂落在泛著紅暈的臉頰邊。
她抬手將鬆散的髮絲攏至耳後,咬著嘴唇看向林淵。
馬素芹已經二十八歲,舉手投足間盡是成熟女人的韻味。
尤其是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眼尾自然上挑,像是含著一汪春水,眼波流轉間滿是風情。
她獨自經營著巷口的小賣部,既生得年輕又長得好看,每當她輕盈的身影整理貨架或是低頭算賬時,總是引得周邊小夥子頻繁光顧。
還有不少大姨爭相要給她介紹物件,可不管誰來牽線搭橋,都被馬素芹笑著謝絕。
有的人求而不得,便在背後說些閒言碎語。
馬素芹知道後,二話不說就找上門去理論,她平日裡好說話,但絕不容許被人汙衊,當著街坊鄰居的面,既不撒潑也不示弱,硬是把那些顛倒黑白的話駁得啞口無言。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她看著柔婉,實則性子硬氣,再也沒人敢在背後蛐蛐了。
林淵一臉神清氣爽,開始說起正事:“你開小賣部,覺不覺得無聊?”
馬素芹嘴角揚起笑意:“怎麼會,每天能看到你,我就很知足了。”
林淵雖然晚上回來的時候會很遲,但中午都會回家吃飯,所以林淵也會藉著買東西的名義,陪她聊上一會。
畢竟這個保守的年代限制太多,兩人沒法隨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一切。
其實,林淵對馬素芹是有些心疼的。
因為自己的緣故,馬素芹無名無分地默默追隨著自己。
往事如煙,她卻記憶尤新。
這麼多年下來,馬素芹對林淵也是愈發依賴,從來沒把林淵當成孩子看待,對他的想法也都是言聽計從。
林淵對她也不曾倦怠或是冷落,總會抽出時間來陪伴她,無論去哪裡也都會想著她,會給她帶各式各樣的禮物。
只是兩人的年齡差得太多,馬素芹從最初的期待,隨著時間慢慢淡去,漸漸熄滅了成為林淵妻子的想法,想著只要林淵始終待自己如初就好。
林淵握住她的手,認真道:“這幾年辛苦你了,等我考上大學,就好好補償你,填滿你,把這幾年欠你的加倍給你補回來。”
至於欠的是什麼,馬素芹作為女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一想到這,未經人事的她還有些期待起來。
馬素芹露出一抹淺笑,湊近林淵耳畔輕聲說道:“我等著你。”
林淵目光灼灼:“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耀眼的女人之一。”
馬素芹抬眼望著林淵俊俏的面容,堅毅的眉眼,眼底盡是溫柔。
女人這一輩子,無非活個念想,能守著這份細水長流的溫情,對她已是足夠。
“這本書裡講的都是商業的門道,閒下來好好琢磨,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林淵把《從0到1》遞給馬素芹,語氣放軟,“我還指望以後你幫我掌管公司呢。”
當初讓馬素芹開小賣部,只是想著鍛鍊鍛鍊她,讓她接觸些不同的人群,積累些做生意的經驗。
在林淵看來,區區一家小賣部,掙的錢實在有限,他想要的是開創一個商業帝國,自然是要善用身邊女人的力量。
等到林淵成年後,自然就要開始佈局。
馬素芹接過書,點了點頭。
林淵接著說道:“小賣部雖然穩定,但是潛力有限。你把賺的錢都拿出來,再開一家服裝店,我調查過,服裝店的利潤相當可觀。”
隨著時間進入1982年,人們的收入逐漸提高,對穿衣打扮也講究起來,開始追逐時尚潮流。
吃穿住行,‘穿’可是僅次於‘吃’的大事,服裝店的生意也跟著水漲船高。
從深城批發來的衣服,成本不過十塊錢,往自家店裡一擺,反手就能賣出三四十,單件就能賺取二三十塊的利潤。
馬素芹沒有半分遲疑,立刻應聲道:“我聽你的。”
當初是林淵讓她離開紡織廠,去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小賣部,說實在的,她心裡多少有些忐忑。
可是開下來才發現,一年就淨賺了三千多,抵得上她在紡織廠辛辛苦苦幹好幾年的收入。
她相信林淵的眼光。
林淵輕輕點頭:“至於小賣部這邊,找個信得過的人看著就行。”
哪怕找來看店的人真的中飽私囊,只要有賬本在,林淵也能從數字間看出端倪。
馬素芹眼神帶著探尋,問道:“可是服裝店要去哪裡進貨?又該定什麼樣的價格呢?”
小賣部賣的是日常吃喝用品,大家貨品都差不多,價格也是大差不差;但服裝的款式、面料千差萬別,流行趨勢也是說變就變,作為新手,定價確實是個問題。
“這個不急,日後我再好好跟你聊這些,你先在市中心租間商鋪,把營業執照辦下來,之後我陪你去趟深城,找找供貨的渠道。往後進貨的事找專人運送,你一個女人,來回那麼遠,我可不放心。”
馬素芹有著開小賣部的經驗,新開一家服裝店自然是不在話下。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需要去到深城那邊進貨。
深城作為改開的前沿陣地,因為一系列優惠政策,吸引了大量服裝加工企業入駐,加上當地生產的服裝在款式和設計上都很新穎,因此幾乎全國很多的服裝店都會選擇從這裡進貨。
但同樣,作為最先富起來的地方,繁華背後,更容易滋生出許多陰暗不堪、見不得光的勾當。
去那邊跑生意的男人們都會害怕遇到車匪路霸,這些人攔路打劫、強買強賣是常有的事,馬素芹一個女人,林淵怎麼放得下心。
聽到這些關心的話語,馬素芹心裡一暖,柔柔笑道:“好。”
若不是自己剛剛喝下雞湯,雞湯的鮮味還殘留口舌,她都忍不住想要親上林淵一口。
和馬素芹促膝長談結束後,林淵神采奕奕地離開。
他沒有多作停留,轉身便朝著文雪家走去。
文雪研究生已經畢業,如今是一名報社記者。
這棟老居民樓裡的房子,是單位為她安排的臨時住所。
在文雪家樓下,林淵停下腳步,從儲物空間,將提前準備好的禮物全部取出,隨後提著禮物,邁步走進樓道。
他叩響房門,沒一會兒,屋內傳來腳步聲。
文雪開啟門見是林淵,眼中閃過驚喜:“你回來啦!”
說著,她側身讓出位置,笑著將林淵迎進屋內。
今天是週日,文雪自然在家。
她烏黑的捲髮盤在腦後,穿著藏藍色的確良連衣裙,小方領露出纖細脖頸,收腰處用同色布帶輕輕束起,直筒裙襬自然垂落,顯得溫婉又幹練。
林淵對她笑笑,提著幾個袋子走進客廳,放到茶几旁邊。
“你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
“空著手來多不好意思。”
林淵說完後,自然地走向房間門口,看向屋裡的文居岸。
小姑娘已經被文雪從鄉下接了回來,這會兒正在桌前做著功課,聽到動靜,這才轉過頭來。
文居岸木著一張臉看向他,小姑娘剛來,對城裡的一切都有些抗拒。
明明和喬三麗一樣的年紀,可卻顯得十分瘦弱,頭髮細黃,不過面容和文雪極為相像,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她性格也很內向,不愛說話。
林淵來文雪家的次數不多,算上這次才第三次,而且和文居岸沒有太多的互動。
“打招呼了嗎?”文雪小聲提醒道。
林淵知道她有女兒後,對她的態度卻沒半分變化,這倒是讓她的心裡更加忐忑了。
不知道林淵究竟是怎麼想的?
文居岸薄薄的嘴唇翕動著,嘟囔了一句:“林淵哥哥。”
這個稱呼雖然有些亂輩分,畢竟林淵可是管文雪叫姐姐的,但如今也只好各論各的。
她實在不好意思讓女兒喊“叔叔”,兩人年齡相仿,這稱呼總帶著股微妙的彆扭。
“你先坐會兒。”文雪轉身往廚房走,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她麻利地繫上碎花圍裙,“我先去做飯。”
林淵跟著進了廚房,站在一旁看著文雪忙碌。
文雪一邊切菜一邊說道:“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恭喜你拿到金牌,去趟國外感覺怎麼樣?”
林淵笑笑:“在那邊也沒怎麼好好體驗,天天吃咖哩,我都快吃反胃了,正好來你這兒換換口味。”
“那你過會多吃一些。”
廚房裡重歸安靜,文雪不是話多的人,林淵也不再找話題,只是靜靜地望著文雪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時不時幫著伸手遞個調料瓶,接個盤子,有幾次不經意的指尖相觸,兩人都已習以為常。
文雪偶爾回頭,撞上他專注的目光,反倒是讓她略微心顫。
飯菜終於做好。
文雪本來還想著再多做兩道菜,只是被林淵勸阻了。
文居岸小姑娘也被叫出來洗手吃飯。
三人就這麼圍坐在桌子旁開始吃飯。
文雪對文居岸的要求很高,吃飯的時候都在糾正著她的坐姿,時常小聲地提醒她不要發出聲響。
文居岸有種暗地裡的任性和倔強,她微噘著嘴,喝湯時故意發出哧溜聲。
林淵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輕笑出聲。
文雪回城後,文居岸一直跟著她父親居住。
等到文雪工作落實後,又強行把她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