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由誰來主動請辭其實也是天子事先與他要罷免的那位三公私下“商議”過的,而非真的有某位三公願意主動離任。楊賜和袁隗眉頭緊蹙看向張濟,他們二人方才已經對過眼神了,都沒有被太子私下召見過,那麼要主動請辭的定然是身為司空的張濟。
楊賜和袁隗不僅是親家,更同為今文學派大佬,自然不會相互隱瞞這些資訊。
張濟則不然,儘管他曾是楊賜的友人,又是楊賜舉薦才一同成為了劉宏的侍講,在華光殿中為劉宏講學,但後來張濟與許彧一同投效了宦官集團,迫害了諸多清流士人和賢良官吏,二人便也斷絕了交情。
所以在楊賜與袁隗確認彼此都沒有受到太子召見以後,便都一致認定太子要罷免的三公是張濟這位司空了。
可張濟雖然為了仕途投靠了宦官,卻絕不是那種愚蠢到死賴著不願意挪位置的傢伙,如此看來似乎太子並未召見任何一位三公?而眼見三公無一人離席主動請辭,臺下群臣也不禁感到疑惑,莫非太子不知曉流程?一眾朝臣的目光齊齊落在了太常卿劉焉的身上,按制太常卿有為太子解惑的責任,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劉焉都不可能會沒有跟太子確認過罷免三公之事。
感受到群臣目光的劉焉也很茫然很無辜,他那日奏報之時曾隱晦地暗示過太子災異免三公之事,太子也表示明白這些流程。
可既然太子什麼都懂,這又是何種情況?“呵。”
劉辯輕笑了一聲,將百官臉上的神情盡收眼底,暗自冷笑。
“議一議吧,如何減小旱災帶來的損失,又該如何賑濟災民,朝堂究竟該拿出個怎樣的章程。”
劉辯暫時也將百官心裡的疑惑壓了下去,將話題引至救災一事。
昨日他翻閱了宮中國史以及其他留檔的奏表、記錄等,想看看朝廷以往是如何應對旱災的。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自孝桓以來至今,幾乎每年的春夏秋冬到處都有災異!地震、蝗災、瘟疫、旱災、洪澇幾乎沒完沒了,而且災異規模無不龐大,還往往會出現一場災異引起新災異的情況。
而這些年國庫、內帑也不知有多少支出都是用在救災上,一時之間劉辯不免也有些理解了,難怪劉宏這些年從一位有志中興大漢的君王墮落成了如今的模樣。
只是隨著劉辯的提問,朝堂百官卻不是很理解,廟堂應對災異都有固定的章程,又有什麼需要百官商議的呢?令劉辯沒想到的是,第一個站出來進諫的竟然是太中大夫蓋升。
蓋升是前任屯騎校尉,也是劉宏還是藩王時的故舊,因此才被委以屯騎校尉一職,後來被遷為太中大夫。
“殿下,朝廷救災章程自有舊例,當務之急應是省刑、賜爵、選士,以平上蒼之怒,不可延誤啊!”
蓋升的意思也是嘉德殿內絕大多數朝臣的想法,去年的這個時候也出現過旱災,蕭規曹隨就行,屆時朝廷和地方救濟一部分災民,剩餘的我們這些士族豪門替朝廷消化了便是。
太子這個時候應該做的,就是趕緊罷免一位三公以平息上蒼之怨,再進行大赦,並賜予有德賢士官爵以換取上蒼的原諒。
但這些事情在劉辯看來實在是太過荒謬了,難道出現一次災異就要釋放一批觸犯法律的罪犯,還要賜予被士人們稱為所謂的“有德賢士”爵位?彷彿受災的主體並非百姓而是他們這群士人,還要將希望寄託於虛無縹緲的上天而非透過人力和技術來救災?
劉辯想要利用這次旱災做的文章,就是斬斷災異與上位者德行之間的關聯,因此他的第一步就是不打算再遵循“災異免三公”的制度。
或者再直白點的原因就是,他要將君權臨駕於一切之上,就連神權也要匍匐於他的君權之下!朕即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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