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像一個不知疲倦的畫師,肆意地在樹林揮毫潑墨。枯黃的樹葉不堪秋風的擺弄,打著旋兒簌簌地飄落,不多時,地上便積起了厚厚的一層,一腳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輕響。
在林中安生睡了數日未曾被漢軍襲擾,黃巾軍計程車氣也回升了不少,那原本幾乎夜夜出現在夢魘中的漢軍鐵騎也漸漸不再入夢,慘敗的陰影幾乎不再困擾每一個人。
軍士們的臉上,慘敗後的驚惶與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恢復的血色。
有的軍士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擦拭著手中的兵器,有的則聚在一起,談論著未來娶個胯大或是胸脯大的婆娘的打算,說到興起處,還會用手比劃著,偶爾還會發出幾聲爽朗的笑聲。
大帳內,篝火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搖曳著,映照著眾人的面龐。
吳霸那張平日裡陰鷙的臉,此刻也被笑容輕輕拂過,微微前傾著身子,雙手猛地一拍大腿,看向波才讚道:“波帥果真是大才!有這茂密林木作為天然屏障,漢軍騎兵豈敢貿然衝入林中?”
說話間,他的眼中閃爍著欽佩的光芒,身子還因為激動微微顫抖著。
“正是!依我看那皇甫嵩也是個怯懦之輩,不敢進攻,反倒是將這片樹林圍住,挖壕溝築壁壘將我們圍困於此,殊不知我們並不缺糧,林中還有水源。”劉闢一邊撫摸著滿臉虯髯,一邊端起酒碗,仰頭痛飲一大口,酒順著他的嘴角滑落打溼了前襟,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晃了晃手中酒水所剩不多的酒壺,聽著裡面酒水晃動的聲音,又從碗裡捏起一塊燻肉放入口中,用力咀嚼幾下後咂了咂嘴,滿臉遺憾地抱怨道,“就是可惜當初沒多搶些酒,如今糧食尚夠,可我的酒卻快喝完了。”
說著,劉闢還眼巴巴地看著酒壺。
“你小子,有吃的就不錯了。”彭脫伸出粗壯的手臂,重重地拍了拍劉闢的肩膀,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道,“好歹如今糧食不缺,少喝兩口也無妨。”
說著,彭脫還挑了挑眉,向劉闢擠眉弄眼,隨後又得意地向眾人誇耀道:“要不是我知曉如何熏製肉乾,你小子現在連肚子都填不飽,還惦記著喝酒?”
何儀站在一旁微微頷首,肯定了彭脫的話,但他的眉頭卻微微蹙起,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之色,輕嘆道:“只是可惜,這肉燻完之後,便看不出肉質了。那些糙漢子的肉又柴又酸,哪比得上十二三歲娃子的肉,和羊羔子肉一樣鮮嫩。”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嘴角還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
眾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
他們一口酒一塊肉,聊著肉質和肉味兒,乍一聽真像一群在食肆裡盡情享受美食的普通食客。
然而來吃食的客人和來吃人的食客終歸是不同的。
回想起孫堅夜襲的那個夜晚,火光沖天,黃巾軍大半糧草輜重被付之一炬。
事後黃巾軍眾渠帥圍坐在一起,為糧食問題憂心忡忡。
但那場大敗,不僅燒燬了糧草,還折損了半數兵力。奇妙的是,如此一來糧食反倒沒那麼緊張了。至於如何解決長久的糧食問題,大渠帥波才指著滿地屍體,給出的回覆是:“此處屍橫遍野,傷兵滿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