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單是趙安請縣衙季師爺幫忙弄的。
做工作嘛,肯定要把問題想在前頭,不然等問題到了眼面前再解決那就遲了。
未雨綢繆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亡羊補牢不是不行,就是差了點意思。
三方協調會丁縣尊沒來,代表縣衙過來的是季師爺和班房的張捕頭。
宅行這邊是社會自發組織的協會,不具備官方性質。
自然這個協調會就由正七品官趙教授說了算。
房東都是本縣人,誰誰親戚在哪當差,誰誰親戚在街面上是個人物人,誰誰親戚做買賣的,誰誰孩子在縣學、府學讀書的,很難查嗎?當然不難查,一查一個準。
不管是租客還是房東,不管出發點是什麼,在趙安眼裡都是百姓一員。
做百姓工作他不喜歡搞硬的,因為他是當官的,尤其還是個學官。
當官的要跟百姓打成一片,成體何統?
所以必須做工作,做思想工作,做到百姓自個想通為止。
想不通?接著想。
你以為你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孫猴子麼!只要你還喘氣,只要你還要吃飯,就總能在這個複雜的社會當中找到可以拿捏你的東西。
相比做思想工作,弄些青幫分子逼迫人房東同意就顯得下乘,且易將矛盾激化。
做事,不僅要達成目的,更要減輕輿論上的影響。
不管怎麼說,府學的體面還是要的。
傳出去你趙教授領著幫社團分子跟百姓打群架,上面怎麼看他?
敢情你趙有祿不是文教授,是武教授不成!
新型解決方案很快就在實踐中取得良好效果。
在知縣大人的巨大壓力下,為了保住飯碗的縣衙大小辦事人員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去做親朋好友的工作,最終在一片咒罵聲中,簽字率很快達到百分之九十六。
餘下幾家屬於可有可無了。
願意租就租,不願意租只要不影響宿舍片區大環境,就由他們去了。
抓大放小的道理,趙安還是懂的。
不過這事動靜鬧的很大,知府衙門也被驚動特意派員過來詢問情況,待知是為了揚州舉業搞的科舉“保障專案”,知府大人破天荒的不僅沒有對府學擾民之舉提出不滿意見,還從府庫撥了五百兩銀子贊助府學。
五百兩雖然不多,象徵性意義卻是極大。
意味著一直用有色眼光看趙安的知府大人終於認可這位捐監的教授了,至少在提高學生舉業水平這件事上是毫無保留的支援。
投桃報李,只要知府大人不刁難自己,趙安當然也沒必要和人家做對,便不打算在府案首這件事上卡對方。
畢竟,小案首他爹是兩淮鹽政阿克當阿,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為了感謝季師爺幫忙,趙安特意將宅行孝敬自己的三百兩轉送對方,並說可以讓季師爺也在府學掛個書辦領一份空餉,未想季師爺卻是拒絕了趙安好意,臨走時頗有深意的看了眼趙安道:“當初你說你想跟我學點東西,與你說實話,那時我倒是真想教你點東西,不過這會看來應是我跟你學點東西才對。”
言罷,竟告訴趙安他打算幹到年底就跟縣尊請辭回鄉養老。
“先生正值壯年,何以就生了回鄉養老之念?”
趙安很是驚訝,不明白才四十多歲的季先生怎麼就想退休了。
做師爺這行可沒有年齡限制,只要還能幹得動,那都是往死裡乾的。
無它,工資太高!一個優秀的師爺一年掙千八百萬跟玩兒似的。
乾隆朝不就有位總督大人一年花上億養一會寫報告的師爺麼。
乾的再差,三五百萬收入也是輕輕鬆鬆入賬的。
所以季師爺這會退休,往少了算也是損失幾千萬。
看著一臉驚訝不解的趙安,季先生笑了笑:“你真”
“先生家裡莫非遇到難事?若是如此可否告訴學生,學生雖只是七品學官,但必盡力為先生解決。”
趙安說的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沒有季伯昌拉他一把,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實現階級的大跨越。
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說起來季伯昌真就是他仕途上最重要的貴人,不管什麼事都要幫一把的。
這也是為何他把另一貴人丁知縣稱為“老丁”,但對季伯昌這個師爺仍是恭稱先生的原因。
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貴人,但第一個貴人的含金量最大。
沒有之一。
“你倒是有心了,不過我家中並無難事。”
季先生搖了搖頭,看著一臉真誠的趙安終是說出心裡話,“趙安,你要只是個吏員,我倒也不必急著回鄉,但你如今卻做了朝廷命官,說實在的我是有點擔心的。”
聽了這話,趙安哪裡不明白季先生擔心什麼,不就是怕他這個“假大人”哪天東窗事發麼。
正想開口安慰季先生無須擔心,因為他和老丁、老宋已經轉型為“以貸養貸”的小團伙,只要借的多就不怕催債的。
季先生已然開口道:“我也不知道你小子將來能走到哪步,不過不管你將來做了什麼官,看在你叫我一聲先生的份上,日後你若惹出禍來不要把我這個先生說出來就好。”
“.”
望著坐上馬車離開府學的季先生,趙安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半響撇了撇嘴,嘀咕一聲:“算了,人各有志,大不了等我把老太爺家底掏空給你弄個部堂退休待遇好了。”
府學周邊用於出租的民房騰空後,宅行立即組織人手進行清理、改建。
不涉及改動房屋主體,只是進行簡單的裝修,因此工程量不大,絕對能趕在學生入住前完工。
趙安抽空親自去看了下,這年頭的裝修材料沒甲醛超標一說,加之又沒有油漆,所以也不存在刺鼻氣味問題。基本是滿意的,就是走時還是對人宅行提了幾點要求,似乎不這麼做他就白來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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