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臨時代理布政使,趙安以三品道員身份向災民下跪,更稱對不住百姓,這種事大清開國來就不曾有過,因為官代表的是朝廷威儀,自古只有民跪官,沒有官跪民的道理。
趙安此舉,不僅是有失官員體統的問題,而是是否邀買人心?
雖然趙安的戶籍檔案已從民籍轉入內務府,屬於皇帝的奴才而不是漢人官員,但這件事他若不能跟老太爺解釋清楚,誰知有心之人會不會藉此大做文章。
所以,報告必須要寫,且要寫的詳實全面,寫的客觀,寫的讓老太爺那顆蹦達不了幾年的老心肝能暖洋洋的。
寫報告之前,趙安做了如下安排。
一是命所有綠營兵、漕幫弟兄及宿州衙役、俘虜全部參與收斂災民屍骸的工作,要求掩埋時必須在屍體上撒上石灰,以免瘟疫這種災後次生災害發生。
如今已是九月,天氣不再如七八月那般酷熱,但也給了細菌滋生的空間,趙安可不想旱災、蝗災、兵災過後再來一場席捲安徽的瘟疫。
瘟疫的可怕絕不在旱災、水災、人禍之下,這要再來一場瘟疫,淮北大地恐怕真就滿目瘡痍,千里無人了。
人都死光了,趙安還建什麼根據地,拿什麼跟老太爺扳手腕。
二是組織宿州百姓及災民青壯在城外空曠處搭建臨時住所,趙安下令將城內城外所有能用的物資,包括布匹、蘆葦、草蓆等全部徵用用於搭建棚屋,保證所有活下來的災民都有一個棲身之地,老弱婦孺則遷到城中的學宮、寺廟安置。
失去親人的孤兒沒有近親屬收養的,則由官府出面動員城中百姓予以收養,給予一定費用。
三是將城中存糧全部取出,立即挖坑埋鍋熬成粥施發災民,如果糧食真的不夠,就將繳獲的騾馬殺了。
總之,哪怕不能讓災民們吃飽,也要讓他們胃裡有一口活命食吊著,絕不能讓他們倒在“勝利”的前夜。
安排完這三件事,趙安請慶遙帶人前往大店驛和泗州督催糧食,確保三天內第一批救援糧能送過來。
叮囑慶遙若有官吏耽擱延緩運糧,便請慶遙等行使“黃馬褂”權力,先斬後奏。
事後,不管殺的何人,都由他兜底。
“趙大人放心,三日之內若運不來糧,在下也沒臉來見大人!”
一場仗打下來,慶遙明顯脫胎換骨,可能未必對漢人的死活有多大的感觸,至少思想上對救災已經高度認同,因為不救災的後果就是一場又一場暴亂,身為宗室子弟的慶遙怎麼能讓大清的江山社稷被災民動搖呢。
何況趙大人都要給他記首功了,當下不敢有絲毫怠慢,點了幾名精幹手下便翻身策馬而去。
取得大勝且親自斬下知州首級的趙安,於宿州官吏眼中無疑已經是最高“權威”,沒人敢不執行他的命令,當下在同知崔秀等官員指揮下快速運轉起來。
城外災民慘狀給人的刺激太大,以致無論綠營還是漕幫弟子,亦或衙役甚至那些俘虜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效率。他們迅速組織起來利用簡易工具挖壕溝的挖壕溝,抬屍體的抬屍體,搭棚子的搭棚子
搭棚子這塊,揚州過來的漕幫弟子發揮水上人家搭建住所的特長,沒用兩個時辰就搭建了一批足以擋風的棚子。
在趙安的坐鎮及權威指揮下,整個宿州不管是城內的百姓還是城外的災民,都如一群群工蟻般進入“角色”。
秩序,再一次得以恢復。
有了秩序便有了生機,混亂一點點消失,絕望也在災民心頭緩緩褪去。
雖然現場整體氣氛看著仍舊無比壓抑沉重,但活下來以及對活下去的渴望,卻成了所有人心頭的共識。
作為“總指揮”的趙安也沒有閒著,同眾人一起參與屍體收殮工作,雖然乾的滿頭大汗,但始終沒有將套在身上的黃馬褂脫下。
這使得他如同聚光燈下的明星般,走到哪都成為人群的焦點。
其“先進”事蹟更是在災民之中不斷傳唱
當然,這不是趙安給自己刻意爭取的表演機會,而是這麼做可以堅定災民之心,讓他們重新生出希望,同時也令官吏們不敢有半點懈怠。
就在趙安剛剛與護衛們合力將十幾具屍體抬上車準備送去掩埋時,遊擊周庫帶著幾個書吏小心翼翼前來彙報。
“大人!”
周庫聲音帶著明顯的恭敬,或者說是敬畏。
剛剛趙安以殘刀砍下知州李文腦袋的畫面,一直在周庫腦海中揮之不去,怕是晚上連覺都不敢睡。
因為,會有噩夢。
之前總兵大人被殺,他可是沒親眼見著的。
“末將帶人已將所有繳獲清點完畢,還請大人過目!”
周庫將手中一份剛剛統計的“戰報”遞到了趙安手中。
“念!”
趙安言簡意賅,走到一塊稍乾淨的空地,下意識的竟想將手上的白手套取下,結果發現手上空無一物。
“嗻!”
周庫忙展開戰報輕聲唸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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