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趕忙道:“大爺,香菱姐姐如何安置?夜裡大爺身邊兒總要有人值守。”陳斯遠瞥向香菱,二人視線略略觸碰,那香菱緊忙又垂下頭來。陳斯遠琢磨著,這會子薛蟠那廝還醉著,待明日醒來指不定還會鬧出什麼變故來。這呆香菱既到了自個兒身邊,他又怎會再放手?這丫頭身世可憐,又是個隨遇而安、逆來順受的性子,若真個兒再落在薛蟠那貨手裡,說不得照舊落得個香消玉損。
因是陳斯遠說道:“依著規矩便是。”
芸香應下,又說道:“眼看到了晚點,那我過會子去給大爺取了晚點來。”
陳斯遠應了一聲,起身往東梢間行去。
芸香扯著香菱出了正房,隨即一溜煙進得廂房裡。待關了門,芸香便與香菱說道:“香菱姐姐,我方才見你總往大爺牆上寫的詩上瞄,姐姐莫非是讀過書、識了字的?”
香菱道:“早年隨著姑姑學過一些,不過是略微識了字。”
芸香合掌讚道:“姐姐真能為!”旋即又誘導道:“那姐姐瞧,大爺寫的詩可好?”
香菱頓時有了些神采,說道:“我雖不會作詩,卻也能瞧出大爺寫的詩頂好。”
“真的啊?”芸香憋嘴道:“可惜我不識字,也不知大爺寫了什麼……誒?不若姐姐讀給我可好?”
“嗯,”香菱不曾多想,便將那詩原樣讀了兩遍。
芸香雖不識字,卻也是聰慧的,不過兩遍就默記在心。當下心中好似長了草一般,急不可耐起身道:“大爺既寫得這般好詩,說不得來日也能金榜題名呢。姐姐在房裡伺候著,說不得也能給進士老爺做了姨娘。”
香菱頓時面上羞紅一片,想要辯解兩句,那芸香卻已然起身往外行去:“我先去給大爺取晚點,姐姐先歇著吧。”
說罷一溜煙而去,只把個呆香菱晾在了原處。
卻說芸香一路默唸那詩,一路進得東大院裡,旋即便被一嬤嬤攔住。
“這不是芸香?那陳大爺如何了?我瞧著方才大太太去了一遭,可是有什麼說法?”
芸香一挑眉頭,一雙圓眼四下觀量一圈,扯著那婆子到角落裡道:“嬤嬤不知,薛家這回可是吃了大虧!那位陳大爺瞧著是個和善的,誰知真個兒發作起來三言兩句便懟得姨太太沒了話兒。
姨太太一走,陳大爺吩咐我拾掇了行李,又提筆在牆上寫了詩,後來大太太過來一瞧,頓時唬得只敢溫言勸慰,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呢。”
那婆子嘖嘖稱奇、幸災樂禍一番,轉而又說起陳斯遠來,道:“你家大爺瞧著文弱,料想定是讀書種子,說不得來日考取功名也能博個前程呢。”
芸香眯眼笑道:“這卻不好說,不過我家大爺那詩詞寫得頂好。嬤嬤可知我家大爺在牆上寫了什麼?”
“寫了什麼?”
“嬤嬤聽好啦——”當下清了清嗓子,芸香低聲複述了一遍。那嬤嬤也不識得幾個字,只覺得那詩朗朗上口,用芸香那脆生的嗓音讀起來極為好聽,免不得待芸香誦讀完了又讚歎了一番。
芸香是個愛展揚的性兒,與那嬤嬤別過,轉頭又與相熟的丫鬟嘀咕了一通。不過是來取晚點的,奈何小丫頭一路八卦,生生耗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心滿意足提著食盒而去。
也是拜其所賜,陳斯遠與薛家情形轉眼傳遍闔府,連帶那首詩也落在了主子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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